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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曦默默地听着他的话,心里只觉百味陈杂。纵然是如此,她也不希望他……

“如果你心里实在是害怕,本来就不应该回来的!”壬轩的语气里突然充满了熟悉的怜惜,“曦儿,我是陪伴不了你一辈子的人,你应该学会照顾自己的!现在,你的眼睛又能瞧得见了,我……我就更宽心了!”

“不……就算是害怕,我也会马上回来的!”癸曦忽然跟他争辩道,“我的眼睛瞧得见,本来就是为了瞧得见你!”她的声音小小的,柔柔的,却是那么的坚定。目光清滢滢地看着他,专注着他脸上的神色。

壬轩被她一时间驳得无语,隔了好半晌才轻声问道:“我这个样子……有什么好看?慢慢地,我还会变得越来越老,甚至是听不见了,看不见了,连路也走不动了,变成了一个苍老而残废的人!”

“我就是喜欢看!”癸曦听见他的语气柔和了起来,不禁也大胆了起来,动了动身子,站了起来,清声说道:“无论你变成怎么样,你都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轩哥哥,没有人比得上你的!”

壬轩听着,心头微微一震,不自觉地张开了眼睛来,看着她。

忽然,发现她似乎长大了一些,不似一个月前的孩子模样!她的青丝乌湛湛地梳着不知名的发髻,不再像以前的孩童的样式,婉约地倾斜在左耳鬓,上面簪着一支白玉的钗子,还有两朵他叫不出名字的花儿,那花儿似乎不堪劳累,微微有些憔悴颓萎了,却没有妨碍她的美丽!

她亭亭玉立在软榻前的白色纱幔之后。

披着一身素淡色泽的衣裳,样式时新而大方,她款款地迈着步子走来,倩影翩翩,在他的眼前,就似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让人连呼吸也变得缓慢而停顿,他的心房偷漏了数拍!

淡淡的馨香从她身上袭来,宛如一株悄然绽放的空谷幽兰,婉丽得空灵而让人眷恋——

壬轩的气息微微地不平静,一回眸,看见了自己耳边躺着一束灰发,他的心就立刻沉了下来,沉到了谷底!

浑身冰冷起来,连指尖也忍不住要颤抖起来——

他这样,会拖累她的!

癸曦伸手挂上了白纱幔,然后敏感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变了。变得冷硬,变得对抗——他要对抗的人是谁?是他自己,还是她?

她不能让他变得更多,她要在他的心最软的时候,告诉他,告诉他一切,不允许他再抵抗她!

她坐落在他的身边,温柔地望着他笑——

癸曦那样安静的温柔的笑,能让所有的人的心为她而变得发软。

当然,壬轩也不例外,尽管他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受她的左右。

癸曦轻轻地握住他冰冷的手,温和着他指骨修长而苍白得无血色的手,轻声说道:“我庆幸自己的眼睛能治好,以后我可以为你洗澡,就像那天一样!”她微微地笑起来,目光乌亮澄净,“喂饭,饮水,我都可以做的,我可以成为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手,你的脚,你的一切,只要你是你,无论要我怎么样,我都可以,我会连一句埋怨也没有。轩哥哥,请你不要再把我从你身边推开,我已不是那个需要你全力呵护的孩子,而是一个期望能全心全意守候你的人,一个女孩子,一个很爱你很爱你的女孩子!尽管……就算你一点也不爱我也可以,只要你不要拒绝我爱你,在很早以前,我就偷偷在想,自己可否能当你的妻子?能当轩哥哥你的妻子,是我这一辈子的梦想……”

壬轩的手一震,蓦然凝着眼眸震惊地看住了她。

这些话,从来都不像她这样柔弱的人会说的——他连想也想不到她会这样说,说得如此大胆,毫无顾忌——

他的心,却为她的话,强烈地腾跳起来,不受控制地仿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手心也泌出了冷汗!

癸曦脸颊俏红,却不认为自己讲了什么不应该讲的话。她嫣然笑着说:“如果是我成了苍老而残废的人,这个世上也只有你,也一样不会舍弃我的,对不对?”

“你是在可怜我?”壬轩傲气地凝住了灰白的眉头,目光冷锐,挣脱了她的手。

癸曦一惊,脸色发白,咬唇说道:“轩哥哥,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上别人的!我的心思就是这样,我这样说了,你还要说我是可怜你吗?”

她微微皱住了眉头,紧紧地看住了他,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磨练,她变得比以前更加的坚强,也更加的坚决,不再像以前的小心翼翼!

壬轩却是瞪着她,一口鲜血溢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急怒攻心?

第十九章情挚两心知

癸曦被人赶出了门外。

兰缺冷冰冰地告诉她:“你不许再跟他说话,不然,我可没本事再治他!”雕花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密不透风。

癸曦站在卧室之外,六神无主。

连墨砚频频叫唤她,她也听不见。

她不该说那些话吗?不该现在跟轩哥哥说那些话吗?

可是,谁知道她心里的害怕?

轩哥哥从来不这样,他在她心中一向是最强大的人,无论他遇到什么事情,他都能想出最妥善,最令人安心的方法来解决,从来也没有谁可以为难到他的啊?

如今是怎么了?他躺在床上,像是一个垂死的人?

她真的害怕,害怕自己什么也来不及告诉他,他就会离她而去,自己永永远远再也无法亲口告诉他——她爱他,她很爱很爱他——只要他不死,无论变成怎么样都可以的,只要他还可以留在她身边,无论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癸曦的心里一阵阵的酸楚,眼圈渐渐地嫣红。

她根本不想承认,不想承认躺在软榻上,看起来那么奄奄一息的人就是陪伴了她十一年的轩哥哥,要让她怎么承认——一个才二十四岁的人,却长满了一头灰白的长发,虚弱得连说一句话也要用力地喘息?

他以前是那样抱着她,手臂那样的强壮有力;他以前是那样与她说着话,语气淡雅,甚至带着温和的笑意;他以前是那样耐心地陪伴着她在庭院里放纸鸢,又能够像风一样帮她追回断了线的纸鸢……他……他不该是躺在床上的……他……他该是陪着她讲故事,听她弹琴,教她写字……

泪水,再也掩藏不住,滴滴答答地掉落下来,滴在地面的青砖上。

她的人一软,坐倒在地上。

墨砚一惊,忙伸手去拉她。

癸曦却是再也站不起来,她就坐在地上,伤心地哭了起来,却是没敢哭出声音……

她怕惊扰了他。

只是无声地垂着眼泪,墨砚看着也心酸,也蹲在地上陪着她泛眼泪,低声说道:“小姐……相爷……相爷他……他会好起来的,上天会保佑他的!”

癸曦木然地点着头,说道:“对,上天会保佑他的!”她急忙扶着墨砚,伸手去拢紧自个儿的脚,跪在了地上,诚诚恳恳地跪着,闭上了眼睛,默默地祈祷——

“只要他能好起来,老天爷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的,就让我再成为瞎子,成为聋子,哑子……怎么样都可以的……真的怎么样都可以……”她的手心里紧紧地攥住那一段红丝绳,她一直带在身边,不曾遗忘当日自己许下的愿望,她一直盼着它能够成真,能够成真啊!

墨砚也陪她跪着,闭上了眼睛,心里念叨着祈祷的话儿。

当兰缺把屋子里的半活人弄回活人之后,一开门,就瞧见了两尊石头人,一尊已经僵硬得倒在了地上,眼光光地望着他,却是一动也不能动了;而另一尊还跪得笔直,只是脸色发青,浑身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