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个儿小不隆咚,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吃,笨笨呆呆的,他干嘛跟她过意不去呢?叫赖叔或乌鸦来把她带走也就是了。

“喂!”元胤昀有些紧张地出声喊她,眼看她肩膀一抖一抖的,真是哭惨了吧?害得他胸口都有些揪紧了……

明冬青转过头,身子仍旧缩得像颗小球,脸颊也鼓鼓的,嘴里正津津有味地嚼着麻花卷,吃得一脸开心满足,脸上哪有什么泪水?依然红嘟嘟、粉嫩嫩的,让人好想捏一把。

“米唔唔?”

她想说的是“你叫我”吧?元胤昀感觉额上好像有根筋“啪”地一声断裂了,脸颊抖动,“你……你这脏鬼,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猪投胎的不成?”

他简直恼羞成怒,虽然气愤,可是又觉哭笑不得,“连掉到地上的你也吃,不怕得病吗?”

“唔唔噗嘎叽!”我有拍干净!

元胤昀克制着冲上前赏她一颗爆栗子的冲动。

“快滚出去,不要在这里惹我心烦!”见她一身粗布衣裳,他心想八成是哪个

佣人的孝,他现在把她赶出去,好过待会儿被赖总管发现,赖叔讨厌孝,这小不点准要挨皮肉痛!

明冬青想了想,爬起身,又走回圆桌边,一趟一趟地把桌上所有盛点心的平盘捧到太师椅上。

“你不喜欢吃麻花卷吗?”她以前也很讨厌吃萝卜,讨厌吃茄子,讨厌吃葱,讨厌吃鱼……很多都讨厌,只爱吃甜食零嘴,不过现在她不讨厌了,只要能填饱肚子的她都喜欢。

“那吃奶饽饽或绿豆糕吧,这个也很好吃。”她拿了一块糖瓜给他。

这小鬼真鸡婆!“我要吃自己会拿,你快出去。”

“哦……”看样子,他不打算邀请她一起吃。小家伙有点沮丧,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

元胤昀也说不出为何心头一阵失落,但他庆幸至少自己的模样还没被小家伙发现。她一定是还没看清楚他的模样吧?如果看见了,早就尖叫着,不用他赶也会连滚带爬地离开。酸涩又尖锐的苦笑浮现在他年轻的脸上,刹那间所有想把自己孤立起来、所有对世间不满的念头又重新包围了他。

小家伙走着走着,想想不对,她得问问他识不识得一个叫“夫君”的人,怪大叔说要礼让他、敬爱他、尊重他、忠于他才有饭可吃,要是找不到夫君,那她要怎么礼让他、敬爱他、尊重他、忠于他?岂不要饿肚子?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夫君’的人啊?”

元胤昀好半晌才厘清她的意思,“谁的夫君?”

“我的。”夫君还有分谁的?那意思是每个人都有吗?看来每个人都要找一个“夫君”才能有饭吃,那她可不可以找很多个夫君,就能有吃不完的饭?

小鬼头一个就想嫁人啦?元胤昀忍不住一阵好笑,“你找错地方了,而且你那么爱吃,要是变成大胖子,以后可没人想要你。”他讪笑道,为她未来的夫君感到深深的同情……

“怪大叔说我夫君住这里啊!”她会变胖子吗?变胖子不好吗?明冬青低下头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以前奶娘总说她圆圆软软的,像颗粉嘟嘟的小汤圆,很可爱哩!

元胤昀眯起眼,“你从刚刚就怪大叔、怪大叔不停地喊,怪大叔是谁?”

明冬青想着元启天的模样,“怪大叔留着胡子,”她把手在嘴唇上比了个“八”字,“这边也有胡子,”手指圈住脸庞,“脸黑黑的……”

她比划了半天,都是些一般成年男子会有的模样,元胤昀有些不耐烦了,正想叫她闭嘴,却瞥见门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高大身影,心下错愕之际,不禁升起一股不甘和恼怒。

“算了,你滚出去!”他迁怒起小丫头,“乌鸦!把这小鬼给我丢出去!”

“嗳嗳嗳……”因为按捺不酌奇,又担心儿子一怒之下把小不点痛揍一顿的元启天,终于还是跟了过来,在门外偷窥了好一会儿,这下不得不站出来替小不点解围。“是我叫她过来的。”

第2章(2)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元胤昀对父亲在母亲过世后更频繁地旅外经商,甚至逢年过节也不肯回来已经感到失望,甚至渐渐有些愤恨,但怎么说,自古以来从没有为人子女埋怨父母不是的道理,况且男子汉大丈夫,成天哭爹找娘的岂不可笑?

可是他重伤后,父亲依然坚持远行,完全没有更改任何原订计画,元胤昀在人前没有任何微词,心里还是有怨恨的,更不用说现在的他性格更尖锐,如今父亲终于千里迢迢回到家,第一件事不是来看他,却让这莫名其妙的小鬼头来烦他,元胤昀有种被当猴子耍的愤惫。

而元启天对儿子也是有愧疚的,不然也不会躲在外面老半天不敢露脸,元胤昀的表情让他知道这下父子俩的关系又更僵了,只能先把小不点支阅。“小鬼,想不想吃烤鸡?”

“想!”明冬青乐得一蹦一跳地,头上两颗包子跟着晃呀晃。

“跟着阿福到厨房去,给你烤鸡吃。”他唤来了伺候元胤昀的佣人带小丫头到厨房去,喂她那无底洞似的肚子。

“父亲近日可好?”该问的安,元胤昀没忘,但嗓音很冷,表情很臭!

元启天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叹口气,自知这些年来没尽到为人父的责任,还把偌大的元府留给也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儿子管理,人人都夸说他这个儿子小小年纪已有大将之风,他面上得意,心里汗颜,有时在儿子面前真的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元启天确定阿福带着小鬼走远,才把门带上,把这次非远行不可的理由说出。

天朝捷报一传到羌城,明相梧就让奶娘带着孩子躲到郊外去了,本想独自上京请罪,哪知还没出发,诏书就下来了,诛九族的严惩连明相梧自己都没想过。

元启天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他确实欠明相梧一条命。天朝打了胜仗,投降的明相梧死罪难逃,明相梧不了解当朝皇帝司徒烁的为人,因此真以为自己能一力承担变节之罪,但元启天很了解司徒烁,越来越残酷冷血的新帝曾遭亲妹与华皇后背叛,从此疑心重,对背叛他的人绝不轻饶,明家亲友能否不被牵连尚是个未知数,元启天想起明相梧膝下一双女见,司徒烁圣旨一下,轻则两个小丫头被迫成军妓或奴隶,重则小命不保。

“你伤重,我纵使不放心,但好歹命是保住了,救人之事刻不容缓,我若迟些时日再出发,恐怕连替恩人一家造坟立碑都没办法。”可怜那明氏一族,只怕没人敢替他们收尸了。

元胤肌昀听完始末,态度果然改变了,原本绷紧的神情也放松,疏远的眼神也多了一点温度,“所以那小鬼……”家人全被判了死罪?

“是啊,九个月,不短呐!怎么没人想想粮食打哪来?我看那丫头大概饿怕了,一路上睡醒就要吃的。”而他则在食物里惨了一点不碍事的迷药,毕竟这节骨眼,若是带着个大哭大闹的小女娃,只怕会引起怀疑,这也是不得己的下策。

知道这世间还有人比自己更凄惨,一时之间元胤昀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她说的‘夫君’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元胤昀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在门边听着一切的乌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又躲回他习惯躲着的树顶去了,而元启天则摸了摸下巴的短胡。

要是照实说,那他们父子大概这辈子都不用再想冰释前嫌了!元启天早就想好说词,“这个……为父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一开始你们都还小,我想来日方长,怎知事情会演变至此,其实我当年和明相梧有约定,也就是……呃,你们还在娘胎时订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