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孔雀明王答非所问，他被她瞬也不瞬的注视弄得不自在，同时又有些期盼，期盼她已经想起来了……
“看你啊！我一个小小的剑仙，竟然能见到传说中的孔雀明王，当然要看得仔细些，要不就吃亏了。”
这样有点挑衅的回答让他意外又失望，她还是没想起来，只是她不怕他，这一点倒是和从前一样。
忽然的，他想和她玩个小把戏，以他的身份来作这样的促狭事，佛祖知道了也会大吃一惊的吧？可是佛祖不会知道，这里除了她和他，没有人知道。
“既然如此，你就看得仔细些。”他慢慢地说这句话，每说一字，殿顶上浮印的孔雀之影就扩大一倍，他们身处的殿宇也随之扩大一倍。一句话说完，若晴仿佛已经置身旷野，而面前的孔雀之影双翼展开，足以覆盖一座山峰。而且，那影子不再是黑色的，而是流光溢彩的华美，如亿万颗宝石同时闪耀出的璀璨，天地间刹那被夺去了所有光辉和存在，只有这只孔雀，美得堂皇大气，魅艳华彩。若晴惊得目瞪口呆，在它面前她渺如浮尘，她几乎想屈膝下跪，不是恐惧，而是想膜拜这瑰丽如梦的神迹。
动念间，他收了幻境，一切恢复正常，他欣赏着她脸上尚未褪去的震撼和迷醉，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炫耀这种俗人的心理，怎么他也有呢？或者，只是想炫耀给她看。
“那，那就是你的真身？”若晴的思维还没醒转，口舌结结巴巴地不灵便。也不知该怎样表达她的震撼和崇拜，她明白不该崇拜，崇拜他是非不分。可是，他明明已被封印了，竟然还拥有召唤真身的力量，而且唤出的真身还有夺天摄地的威能。那么，他在未被封印之前是怎样的强大，简直不敢想像。
若晴太激动了，不该说的话没经过考虑就直接出了口，“你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为何要作恶呢？如果你一心向善，你现在就是在佛界的灵山，和诸多佛陀菩萨一样，接受世间亿万苍生黎民的膜拜和供奉……”
若晴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她这是在对他说教吗？她，有什么资格对他说教！
她讪讪住了口，偷眼看他，害怕他是不是生气了。真是奇怪，她已经把命押在他手上了，除死无大事，他再生气还能怎样？但她就是不想他生她的气。
孔雀明王没有生气，他默默凝思，似乎是在认真考虑她的话，随即他失笑摇头，“若晴，你说得都是孩子话。说什么一样，从我在赤焰血池中化生时起，就是不一样的。我是万千怨魂死灵的厉气所化，怎么能和清纯明净，不染尘埃的诸佛一样？”
他的声音轻得像自语，“若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天地间永远一片光明，光明也就不足道了。正因分了昼夜，而人们害怕黑夜，才会珍惜光明。同样，若没有孔雀噬人的恶，怎显出佛祖渡人的善？我注定成魔，用恶驱使世人潜心向佛。如今，诸佛受世人膜拜供奉，我在这里枯坐万年，这，就是惩恶扬善！若晴，有些事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不是如果怎样，就可以怎样的。”
若晴无言。她从来没想过，那些高高在上，神通无穷的圣佛神祗，竟然也会被命运摆布。又有谁能够摆布他们的命运？难道在无限高的九天之上，仍笼罩着一只无形的巨手，像捏泥人一般捏造着神祗们的的命途！
宿命，原来是谁都逃不开的。
“若晴，刚才我说引你来此是为了杀你，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大概是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遥远，孔雀明王话锋一转，转回到了他和她的现实问题上。
若晴还没反应过来，薛筱梦就先大大松了口气。敢情是开玩笑的呀，这位不愧有个魔王的名头，生死都是随口的玩笑，那要是动真格的，还真是不可想像。
“啊？”若晴还没想明白宿命的问题，她抬起有些昏沉的头，“你不杀我，那你要怎样？”
“我要，”孔雀明王微一沉吟，“你留在这里陪我！”
“留下来陪你……”若晴喃喃重复。心里忽然泛起异样的欢喜，就好像她一直等他这么说，现在，终于等到了！
这欢喜满溢在她心里，若晴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感觉，也不是薛筱梦的。她压下这欢喜和很想说出口的“好”字，问道，“你要我留下来，为什么？”
明王一怔，沉默片刻方道，“可以没有理由吗？或者，我以后慢慢告诉你。”
“可是我在历劫……”若晴简直哭笑不得，宣阗之劫是何等严苛的考验，从来只听说有哪位仙家没渡过此劫，陨命在人间；至于历劫途中放弃中止的……难道自己将是第一人？”
“宣阗之劫吗？”明王冷笑，“那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是我要你留下来，难道天帝会亲自来云涯渡和我啰嗦理论？”
那当然不会。若晴不用想也清楚，如果她真的留下来不再继续历劫之旅，上方的那些人也不会如实报给天帝。那些人何等精滑，怎么会为了一个普通的剑仙来招惹孔雀明王。他们会给她杜撰一个死讯。这个死讯不但会上报给天帝，还会传回瑜明山，程越也会知道的。
想起程越，若晴只觉胸口一阵酸涩，这是她真实的感觉，压过了那种不知来处的欢喜期盼。她的心定了，语声也坚定了，“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还想继续走下去。我希望，最后我能回到瑜明山。”
孔雀明王的身体僵了一下，似乎突然感到了座下雪云石椅的寒冷，他沉默，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若晴，为什么一定要走那条处处凶险的历劫之路？你想回瑜明山，呵，是为了程越吗？你不肯留下来陪我，也是因为程越吗？”
他抬手，掌心向上，手上蓦然就多了一件东西，他冷笑，“若晴，你看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