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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一辈子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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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十八年的饭白吃了啊!老子白养你这个畜牲了。”

“你这个不争气的畜牲,老子都快给你气死了!”

“罢了,罢了,与其让你将来丢我的脸,还不如我现在就揍死你。”

“这么不争气的儿子不要也罢!打死算了。”

“你以为老子舍不得打死你?老子还有一个儿子呢!”

“不争气的家伙啊,郭子仪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把你迷成这样了。”

“擦亮眼睛吧,总有一天你会看清他的真面目。光弼,自古‘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果让外人听到一丁点风声,不仅仅是你自己身败名裂,你还会给祖上蒙羞,就算我在九泉之下也会死不瞑目!”

“爹,孩儿绝对不敢做出让祖上蒙羞之事!”光弼半夜从噩梦中惊醒,神经质般地翻身坐了起来。父亲不见了,眼前只有无边的黑暗。

父亲已经永远离他而去了,父亲离开的那一天曾经对他说过“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父亲是带着遗憾带着牵挂走的,他到死都在担心他的儿子可能会给祖上蒙羞。

午夜梦回,光弼身上尽是冷汗,脸上泪痕未干,他伸手胡乱抹了一把,低声道:“爹,孩儿不孝啊!”

父亲去世后,光弼遵守礼法为父亲丁忧,也就是守丧。丁忧的人是不能做官的,所以光弼彻底赋闲在家了。

对于做官的人来说,丁忧是痛苦难熬的。痛苦的根源不仅仅是失去了亲人,更是因为在他丁忧期间,国家不会给他发薪水,这就意味着守丧的人得坐着吃老本。另一方面,官没得做了,威风也就不再了。三年远离官场是很可怖的,很可能等到他丁忧期满,他再也恢复不了过去的风光了。对于许多人来说,丁忧就是灾难。

光弼虽然自小就雄心勃勃,但他并不是醉心名利的人,他只是想活着有所作为有所贡献。所以对于他来说,丁忧并不是什么恐怖之事。他家的积蓄颇多,不会因为三年只出不进就坐吃山空了。

但是,不用担心未来、更不用担心活命的钱并不代表没有痛苦。父亲之死是光弼解不开的心结。他总怀疑父亲是被他气死的。如果不是受了他的刺激,父亲应该不至于那么早病故吧?

光弼请人在父亲的坟墓边盖了几间简陋的屋子,他自己搬出李府,搬到了父亲的墓边居住。他心理压力太大,又无所事事,唯有整天整天的练武,只有让自己忙得没有一丁点胡思乱想的时间,他才能活得轻松点儿。即便如此,他还是难免会做噩梦。

眼见光弼天天守在墓边,李夫人为他的状况担忧不已,她多次去丈夫墓边规劝光弼:你父亲已经去了,可是咱们的日子还要过啊。回去吧,莺莺还在等着你呢,她是个难得的好媳妇儿,你不能辜负她啊。如果你父亲九泉之下有灵,他也会死不瞑目的。

又是死不瞑目,他还真是个不孝之子啊。

光弼感觉他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了。他不愁自己将来不会建功立业出人头地,但他发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尽管明白自己这样下去会成为真真正正的不孝之子,可他还是没法子凑合着跟莺莺过日子。

幸好父亲还有一个儿子光进,李家不会在自己手上断了香火。为了安慰九泉之下的父亲,光弼后来干脆把光进也带到身边来,他亲自教导弟弟,每天逼着他习文练武。

光进以前被父母宠得没边,性子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现在哥哥却对他严厉苛刻无比,这就好比给野马、牛犊们加羁绊。刚开始光进天天大哭大闹,动不动就骂哥哥欺负他。

哪怕光进哭闹得再厉害,光弼也不为所动,他冷冷地说:“哭也没用,我不会可怜你。当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从军了。你倒好命,少爷一直当到现在。这么大了一点出息都没有,还哭鼻子,你好意思吗?”

日升月落,光弼结庐墓边,长时间远离人世喧嚣,几乎“寒尽不知年”了。但生活不是你想安静就真能安静的。

这个冬天很冷,天天雨夹雪雪交雨的落个不停,雨雪绵绵十多天后,终于雪停了,莺莺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光弼面前。姑娘就像一只魔手猛然开启了记忆的闸门,光弼苦心经营的宁静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莺莺来的时候是个晴天,光弼又逼着光进练了半天的武功,直到肚子咕噜噜的开始造他们的反了,光弼才算发了慈悲,带着光进回陋室做饭。

兄弟俩回到屋里,莺莺就那样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光弼瞬间僵住了,神情呆滞起来,光进却亲热地上前喊“嫂嫂”,孝儿拉着莺莺的手晃了一晃,扁着嘴巴开始告他哥哥的状,“嫂嫂,你来得真好,你去叫我娘来接我回去吧。哥哥每天都把我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我都快给他整死了。”

莺莺伸手在光进头上揉了一下,勉强笑道:“你这不是好好的吗?还长高了呢。”

光进的嘴巴翘得几乎可以挂油瓶了,“嫂嫂你也欺负我。哼,你跟哥哥简直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光弼定下神来,看了看光进,道:“光进,你去做饭,我要陪你嫂嫂聊聊天。”

光进不服气地叫了起来,“为什么要我去做饭?我陪嫂嫂,你去。”

莺莺叹了口气,哄道:“光进乖,嫂嫂找你哥哥有事。”

光进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着,垂头丧气地一个人去了厨房。

光弼领着莺莺来到他和光进的卧室,他拿了一个胡凳放到她面前,彬彬有礼的道:“请坐。”

莺莺坐了下来,光弼也拿了个胡凳在她面前坐下。莺莺心里有千言万语,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良久,光弼打破了沉默,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明明是你的媳妇儿,你却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我怎么可能会好?莺莺沉默了一下,苦笑道:“你觉得呢?”

光弼叹了口气,诚恳地说:“咱俩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刘希夷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莺莺,你会被拖老了的,韶华易逝,趁着年轻,咱们还是赶紧离了吧。”

你还真够关心我的!莺莺伤心欲绝,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半晌,她哽咽着问了一句,“如果我不愿意呢?哥,如果我不愿意跟你离婚,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晾着我?”

晓露曰:这一章用语感觉像在写现代小说。以前在古言小说中只见过休妻,没见过离婚的。不料后来却在《旧唐书》上看到了太子和太子妃离婚,源休和源夫人离婚。这才知道唐朝不仅仅有不平等的休妻,还有相对平等的离婚,“离婚”并不是现代才有的玩意儿。其实本书有多处都很像生活在现代,譬如开篇的官府招募会外语翻译的互市郎、安禄山去应聘,感觉就像现代公务员考试一般。大唐思想开放,许多现代才有的东西,那时候都已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