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吧言情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宰执天下 > 第十章 千秋邈矣变新腔(五)

边寄科,如今开科试人,依从制科旧例。曾经授人如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才识兼茂明于体用,以及茂材异等等科,阁试皆是一般,并无二致。”

“对,没错。”韩冈点头,“军谋宏远材任边寄一科,过去从未开科,黄裳乃是第一人。”

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过去根本就没人参加过,自然也就从来没有为此开科。

制举虽名为十科,但开国以来,真正开科取士的也就其中的三科,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并不名列其中。

且不论是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还是才识兼茂明于体用,又或是茂材异等,首先讲究的都是考生的学识,贤良、才识、茂才,全都是与才学相关,也就是对经义的理解,而军谋宏远材任边寄就完全与经义无关了。

“但其中区别,尔等三馆秘阁中人应该明白。今年正是大比之年,进士科之后,就是明法科,明法科之后还有特奏名。在明法科考试上问政事,在特奏名试六论,在礼部试上问受赃当如何判,考官有过无过?”

蹇周辅凛然道:“特奏名第一,不过与判司簿尉,明法科出身,亦只与刑法官。二者出身,只能逐阶而升,而进士出身,却能够隔阶晋身,三者岂能相提并论?唯制科十科,不论哪一科,都是堪比状元的制科出身,自当一视同仁。”

“蹇修撰可是以为我等可欺?”韩冈挑起双眉,“我说得是用事,你说的却是磨勘。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要取中的是能够领军镇戍边地的帅臣,而非是宿儒、谏官、词臣,这跟朝廷待遇有何关联?”

“学识不足,安可入制科,何况黄裳屡试不第,侥幸得授进士出身。”蹇周辅身侧的一名考官抗声说道。

自入堂来,便被韩冈屡屡责难,纵然畏惧韩冈的权势,也忍不住这口气。

“你是集贤校理赵彦若吧?”韩冈瞥了他一眼,年纪也有五十的样子,哈哈冷笑起来:“赵校理这话说得倒是有意思。你忘了你身边的这位蹇修撰,名为周辅,字称磻翁,这名字可是从垂钓磻溪岸畔的姜太公身上得来的。”

蹇周辅脸上一阵青红。拿人名做戏,最是恶劣。除非是关系极亲近的朋友,否则这样的话形同侮辱。

韩冈冷冷的哼了一声,盯住比自己年长许多的赵彦若:“吕尚姜太公身兼文武之道,让他去考制科如何?将武庙中供奉的古今名将,从主祭吕尚、配享张良两人开始,一路排下来,正殿十哲、两庑供奉注1,总共七十二人,让他们去考经义,考今天的题目,有哪个能考过的,尔等说一个出来就行。”

赵彦若当即反驳:“敢问参政,黄裳可是在武臣之列?得中之后是否转为武资?”

“不知诸葛亮领军北伐时官居何职?”

“参政忘了何为军师将军!?”

“若是忘了,如何会问?直至唐时,士人出将入相亦是等闲,彼等用心于文武之道,何曾留意于章句?”

“韩参政。”蹇周辅又大声叫了起来,“黄裳与其余人等同为制科,考题岂能有别?其科目虽与人不同,区别亦当是在御试中。周辅既得太后诏为主考,位虽卑,考评各人高下亦是微臣职分,纵使有权臣干涉,周辅也不敢辜负太后的信任。之前周辅已将结果呈与太后,若参政对吾等四人评判有异议,可与太后去说。”

不能再留了。蹇周辅心道。

与韩冈一番辩论已经足够让这件事张扬出去了,在这里与韩冈辩论,虽然能激起同仇敌忾之意,但时间一长,见韩绛、张璪全无相助,皆站在韩冈一边,其余三人里面包管有人会软了脚。

“韩相公,张参政,韩参政,恕吾等有公事在身,不能久留。若再无吩咐,周辅要告退了。”

“玉昆?”做了半日配角的韩绛望了望韩冈,“可是问明白了。”

“一切清楚了,今日可知为何多有贤人远离朝堂。”韩冈摇摇头,冲蹇周辅四人一挥手:“尔等下去吧。”

蹇周辅拱手一礼,与其他三人退了出去。

出门后,微笑随即浮了上来。这件事,如愿以偿的闹大了。

即便韩冈能让韩绛、张璪袖手旁观,但韩冈若为了黄裳被黜落而去找太后,王安石自会来助阵。

王安石、章惇两人推荐的考生全都被黜落,这样一来,王安石和章惇的保护也就免了偏袒之讥,更可体现他们的公心,与为此发难的韩冈正好做个对比。

自己已经为新学冲锋陷阵了,没必要对面的主帅还要自己这个先锋去对付。

“玉昆。”

待蹇周辅四人退了下去,张璪回头看着韩冈。

韩绛和张璪对韩冈的做法也不怎么理解,将人招过来一阵大骂,又能济得什么事?直接去找太后才是正经。

“玉昆,你方才的一番话的确有道理,但蹇周辅最后所说的话也不是没理由。玉昆你想想,朝廷选士,首要还是在公平上。黄裳诚为贤才,但既然其名次已定,又岂能轻改?若是太后再给黄裳上殿的机会,世人不知情由,听说之后岂会不疑玉昆你仗势欺人?换作玉昆你在三馆秘阁中,受命担任这一次阁试的主考,你该怎么出考题?”

张璪好言好语的劝说着韩冈。

换作张璪自己处在三馆秘阁的位置上,也会为此而头疼,总不能给黄裳单独出一份考卷。

题目不同,难易程度自当有别。纵是在出题人自己看来已经做了足够公平,但在他人眼中却绝对不会这么想。

只要有谁没有通过,而与他科目不同的考生却通过了,肯定会质疑那边的题目出得简单了,而给自己的题目出得难了。尤其是黄裳这样处在风尖浪口上的考生,参加的科目又只有他一人被推荐,只要他通过了,崇文院的诸位考官,必定会被一阵质疑的浪潮给吞没。

若是黄裳没有通过,而其他人通过了,又会换作黄裳——更重要的是他背后的韩冈——来怀疑考官是不是想要故意将黄裳给黜落。

这是两难境地。

与其遇上那样的情况,还不如一视同仁,让所有人做同样的考题。

张璪的说法是人之常情,在无法尽善尽美的情况下,表面上最公平的办法,便是减少议论的最好手段。

“朝廷的储才之地,难道养的都是一群畏首畏尾、不肯尽忠职守的蠹虫?”韩冈冷然,张璪说的道理他当然都懂,后世全国一张卷和分省考试争论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但现在他又怎么能让蹇周辅的私心得逞,“这等只知自全、不敢任事的蠹虫,也敢来评判何人是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

说起来,经过了方才的一番对话,韩冈已经确定是蹇周辅这几位考官最后刻意将黄裳给刷落了。以蹇周辅熬到老的年资,他现在只缺一个晋身重臣的机会,帮黄裳一把没有什么用,但换个方向,王安石就得为他出头了。

韩冈如此坚定,让韩绛、张璪没有了劝说的余地。不过他不是多问废话,韩冈的态度,必须得到确认。

张璪轻声叹着,“既然玉昆心意已定,张璪也不好多说。说起来黄裳的确是人才,若不能用在合意之处,的确是浪费了。”

“玉不琢,不成器。玉昆你虽少有才华,也是几经磨难方成大器。黄裳几多波折,也不一定是坏事。孟轲之言,想必玉昆你也清楚。”

“相公的好意,韩冈明白。不过黄裳此番为人黜落,究其缘由,却是被韩冈所拖累。”韩冈起身,对韩绛、张璪道:“韩冈有事须外出,要先行一步。”

“玉昆,去哪里?”韩绛叫住了韩冈。

“韩冈要去求见太后。”韩冈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去向,“还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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