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四丈……
刑台上的百里红绡看见了她,这一刻,眸底竟是无边的感激和温柔。
三丈、两丈……
即将赴死的二人终是在泪眼中对望,平静的犹如梦里的春花秋月。
一丈、还有一丈、还差最后一丈!
刽子手的眼底划过一丝死亡的漠然。
刀——落!
“住手!不要杀!不好杀!住——”嘶哑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一刻,满眼化作刺目的鲜红。
那是血的颜色。
喷溅的血,交织成密密麻麻的世界,像是无数只毒蛇残酷的缠住百里九歌,将她咬得千疮百孔,钻进了她的体内,用毒液腐蚀她的五脏六腑。
血……这到底是谁的血?
是红绡的血,孟复的血,亦或是自己口中喷出的温热鲜血?!
为什么满世界都是红色,为什么这样冰冷这样绝望,为什么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的吵着……为什么!谁来告诉她为什么!
又有谁能来告诉她,这一切不是真的!亦或是那飞溅的鲜血和抛起的头颅其实根本只是一场恶梦!
一丈的距离,明明只差最后一丈!
如果不是自己睡过了头,如果不是自己在南城门等了太久,如果不是容晖相缠,如果自己还能再快上一点哪怕是只快上一丈——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是她!是她的疏忽造成了这一切!
这一刻,滔天的悲鸣响彻朝都,如鲜血般的绝望和怨恨冲破了纤瘦的躯体。
衣裙似摊开的血无力坠落,百里九歌眼前一黑,蓦地天昏地暗,轰然倒地。
她觉得,自己仿佛在一片黑暗之中继续奔走,仿佛是在追寻已堕黄泉的人,声嘶力竭的喊着他们的名字。
可是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无止无尽的黑暗,将她囚禁在这狭小的逼仄里,连呼吸都极致困难。
她蓦地感到一阵撕裂的痛,是从额头上传来的,像是有人用烧红的火烙烙上去一般,那样烫、那样疼!
“不……好疼……好难受……不要……不要……”
她痛苦的嘤咛着,在这片冰冷的黑暗中,独自煎熬。
“白蔷,你醒醒,你还好吗?”
有人在低声唤着百里九歌,可是,她什么也听不见,露在被子外的那只手狠狠的揪着被褥,划破了丝绸,沾上了棉絮。
坐在床边的顾怜眉头深锁,担心的抬手想要摇醒百里九歌,却又怕将她从梦魇中惊醒而落下病根子。一只手抬在身前伸也不是收也不是,犹豫了很久。
忽然,门被推开了,进屋的正是鸨母。
“顾怜,白蔷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咱们将她救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喊疼?你检查过她身上有伤口吗?”
顾怜郁郁叹道:“我看过了,除了她左肩的伤口有些破裂,其他的都没什么,我也不知道白蔷她为什么会……”
“疼……好疼……”痛苦的嘤咛,听来揪心之极,“额头……额头好疼……”
鸨母立马冲了过来,当即揭下百里九歌的人皮面具。霎时,两人被看见的这一幕惊住。
只见百里九歌的额上竟多出一朵深红色的胎记,此刻正发出淡淡光亮,就似时明时暗的火星闪烁,衬得那失了血色的脸更是苍白如雪。
顾怜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怯怯的问着:“鸨妈妈,这……这到底是什么……”
鸨母也是脸色铁灰道:“有点像是一朵花,你看是哪一种?”
“哪一种?”顾怜定睛瞧着,“这是……是荼蘼花!”声音万分颤抖,“白蔷的额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朵花,像是胎记的,可是从前却从来没有出现过,白蔷自己也根本不知道……”
正说着,却见百里九歌额上的荼蘼花不再闪烁,渐渐的开始消退,最终恢复如初。
两人只觉得发憷的很,顾怜不禁问道:“鸨妈妈,你说白蔷会不会得了什么怪病,往后再也醒不来了?”
鸨母一咬牙,嗔道:“你别往坏的地方想,她那么坚强的人怎么可能醒不来,你在这里好好照顾她,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
“当然是去把她家相公找来了!”鸨母冲出门,反袖将门带上,门外传来她的声音,“好好照顾白蔷,记得将她的人皮面具贴回去,莫让人认出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