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丞相说的是。”
陈皇夫望向洛霞,笑得胸有成竹:“女帝陛下,要是您再不退位让贤,待臣的兵马杀到这承光殿之时——”扬手指着殷烈火和洛绮秀,“两位皇女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陈皇夫,你……”洛霞眼窝撑大,怒不可遏。
洛绮秀轻叹一声,拈起手间的檀香佛珠,毫无动容的说道:“若造杀业,必得报应,还请陈皇夫能再三思虑。”
殷烈火幽幽冷哼,不语。
见两人毫不惧怕,陈皇夫也不急,他倒是要看看,她们这样子能维持多久。
目光继续在众人间梭巡着,望见墨漓淡淡的眼神,只如局外人一般格格不入,却偏是那一抹云淡风清最是难测,令陈皇夫的心里产生了些许不安。
但这时余光里见了殷浩宸沉冷的脸上布满阴云,陈皇夫立刻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殷浩宸身上了。
对,他不能忘了,周国只是商国的附属而已,今日之事,既然商国宸王在场,就必须令他不能说真话!
“宸王殿下。”陈皇夫狠狠笑道:“对于将您卷入今日的事里,臣先给您赔罪。还望宸王殿下能做个见证人,以证明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河洛的长治久安。”
这话里的意思,殷浩宸岂能不懂?便是让他睁一只闭一只眼,任由陈皇夫逼宫成功,甚至杀死殷烈火与洛绮秀。
这本是河洛内部之事,由不得他插手,然而,想到烈火姑娘是他的堂妹,想到皇兄亏欠了殷左相甚多……殷浩宸实在无法置之不理。
“陈皇夫,本王请你饶过五皇女一命。”
这样的回答也在陈皇夫的预料之内,他眼底闪过阴恻恻的光,陡然之间坐在殷浩宸身边的吴念念便被人拽了起来。
“念念!”
殷浩宸来不及阻止,眼见得是陈皇夫手下的人揪着吴念念的发髻起来的,因着吴念念的裙摆还缠在桌角,这一被拽起,头发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从中间硬生生断掉,洒落一地。
接着便是一把刀架在了吴念念的脖子上,她被挟持了。
冷气夹杂着怒意,腾升在殷浩宸眼底,身子却因软筋散的功效而难以发力。
他低沉的吼着:“放了她!”
陈皇夫狠狠一笑:“可以!只要宸王殿下记住,洛相思是被诛杀的反贼。”
殷浩宸眉峰旋着,此一刻那阴鸷的眼神就如月黑风高的夜色。眼下的情形,分明是逼着他在烈火姑娘和念念之间选一个。可这般歪曲真相之事,他大商宸王殷浩宸,做不出来!
此刻,殿外的厮杀声在渐渐的靠近,激烈的交锋中,有兵器的撞击、有杀与被杀的嘶喊惨叫。脚步声在重重叠叠的朝着承光殿延绵而来……
陈皇夫心知胜券在握,狠狠笑着对众人道:“还不快对霓裳行礼?难道真要等着送命才后悔吗?”
大臣们心中哀叹,有人依旧沉住气了不言不语,却也有人纷纷道:“拜见新帝……”
这样的声音起初只是嗡嗡的蚊声,但有人带头便蔓延得极快,渐渐占了半数。
陈皇夫终于抑制不住胜利的喜悦,狂放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转眸望向心底始终无法忽略的人,墨漓,阴恻恻道:“周世子要不要劝劝宸王殿下,让他知道什么是‘真相’?”
墨漓不语,轻敛了鹤氅,徐徐起身,似笑非笑:“自当如此。”
“你?”陈皇夫惊了一惊,“你没有中软筋散?!”
他淡笑:“在下只是敲没有饮茶而已。”
言谈之间,他已于红线毯上徐徐而过,昙花的幽香漫入陈皇夫的鼻中,这般清雅温润的香气,却令陈皇夫莫名的感受到一阵不安。
“陈皇夫。”墨漓礼遇的拱了拱手,“既然胜负已定,阁下又何必在意他人之想,不如将宸王妃归还宸王,饶了五皇女一命。”
“周世子,你这是在要求我?!”陈皇夫的眼眸变的狭长。
“并非如此。”墨漓道:“听闻阁下喜好以棋会友,在下斗胆与阁下对弈一局,若是在下赢了,便请阁下答应在下的恳求。”
陈皇夫眼中的异光闪烁不定,想他在河洛国的棋艺无人能敌,这周世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水准。反正胜负已定,就杀他一局,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来人呐,上棋。”
棋盘被抬了上来,又有人拿了两个坐垫铺好,接着将吴念念钳制起来。
陈皇夫冷笑:“世子,请。”
“阁下请。”
两人就这般入了座,殿内是鸦雀无声,殿外是喊杀连连。
周遭各色诡奇的目光都聚焦于对弈的二人身上,一颗颗心跳得厉害,却都在心里想着,这棋局的胜负已然无关宫变的胜负,因为女帝陛下此番定然是败了。
隔着纵横交错的棋盘,陈皇夫冷笑着望向墨漓,“周世子远来是客,就请先手吧。”
墨漓轻笑:“在下不习惯先手。”
“哦?”陈皇夫挑了挑眉。这周世子胆子不小,敢这样挑衅他?
狠狠一笑:“那本皇夫就当仁不让了。”
“阁下请。”
陈皇夫的唇边挂着冷笑,他倒是要看看,这周世子不卑不亢的模样到底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伸手入棋盒,捏了个黑子一落,脆响声中,不客气道:“天元。”
墨漓执白子,稳稳落下,“十七星十四。”
“三才十六,五五。”黑子落。
幽月般的眸底,锐光乍现,“阁下的杀气很重。”
陈皇夫冷笑:“彼此彼此。”
一局棋就这般展开,黑子白子,如星宿般纵横列张,或攻、或守、或困、或围;有退、有进、有取、有弃,似两条绞在一起的游龙般,步步为营,谁也不让谁。
殿外,喊杀声更近了,兵将们已经突破了承光殿前的一重宫门,远远望去,能见火光如漫天星河,却将极度的绝望投射在众人的心底。
那些忠于洛霞的老臣已经放弃了希望。
随着大队人马蜂拥入一重宫门,站在承光殿外的陈皇夫手下忽然觉得那些兵马的脚步声有点不对……皇夫殿下布置的人马都是穿着铁靴的,为何那些脚步声听起来不像是铁靴,反像是轻盈的布鞋……
这手下连忙转身入了承光殿,想要将此事告诉陈皇夫,可是一见棋盘前的两人正杀得天昏地暗,便没胆子打扰了。
倒是陈皇夫忽然注意到了此人,问道:“什么事?”
那人正要启唇,却被墨漓打断。
“莫要打扰,观棋不语真君子。”言罢,望着陈皇夫,淡淡一笑道:“七步。”
陈皇夫怔了怔。
“七步,阁下将败于在下之手。”墨漓落子,不再看陈皇夫震惊的表情,落下这七步中的第一步。
“单关,十四雉十六。”
陈皇夫如梦初醒,狠狠的落了黑子,“周世子这是在危言耸听吗?本皇夫倒是要看看,世子如何在七步之内赢了我!三才三!”
“十八松十二。”白子铿锵落。
“十五望十七。”黑子砸棋盘。
此刻,殿外黑压压的人群已突破第二重宫门,从宫内已然可望见夜下人影无数,而那脚步声也越发的清晰……不是铁靴,这声音绝不是铁靴!
那名手下只得出声:“皇夫殿下,事情有变!”
陈皇夫惊了一惊,耳畔只听得隆隆脚步声在疾驰靠近,却蓦地被墨漓的落子声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