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瀚拉起褚非烟:“起来,我带你到那边去看看,有几件家具我极喜欢,有西方设计大师的风采,不过光顾者少,我觉得是这里的人欣赏不了,不懂艺术。”
褚非烟笑:“那是,我们这城市才多大。我早就说,你该到大城市去。”随着司徒瀚的力道起身,抬眸,不期然看到冷静灯光下那一道身影,笑容就那样,瞬间凝固,脚步也钉住了一般,再挪不动。
想忘却忘不掉的、念得呼吸都会痛的人,在这里,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司徒瀚感觉到什么,回头看看褚非烟,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眉目如画的男子,干净而清冷,坚质而沉淀,不是这座城市里寻常会有的气质。
两人,四目,一线,不是热切的目光,却是无声的胶着。
司徒瀚下意识地,就松了褚非烟的手。
“我以为找到你要花点儿时间的,比我想象的容易。”袁沐启唇说道,冷静的声音,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褚非烟笑了笑:“这卖场,布置得很好。”
虽是叫人摸不着头绪的对话,可司徒瀚何等聪明的人,回头对褚非烟道:“我到那边去看看。”
司徒瀚一离开了,袁沐说:“你不用怀疑,我不是专程来找你,只是顺便加凑巧。”
他果然还为那句话不能释怀。褚非烟觉得胸口梗着什么,却说不出话来。那件事,她知道是自己错了。那天路上禹贡说:“你将他看低了,他那么骄傲的人,要得到什么,需要用欺骗的方式么?”可她当时不也是心绪太乱了么?而他因此就不肯原谅她了么?
她摇了摇头。
袁沐就那样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望着她。她穿着淡青色的一件毛料风衣,如墨青丝披散在肩头,映衬着莹白如玉的肤色,鲜明得一如三月的春山秋水。他涩然开口:“衣服很漂亮。”
这样客气而疏远的语气。褚非烟只觉心下又是狠狠的一痛,下意识摇头:“袁沐,……”
“不用解释,我不会以为他是谁。”袁沐打断他。
褚非烟低了头神情黯然:“我没想解释什么。”这样的口是心非,脸自己都觉得好笑。不想他误会,这就是一种本能。在他面前她注定没出息。
可他是什么意思,他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么?他灰心了,放弃了,不要她了?终于是这样的结果么?
谁都没再说话,气氛变得尴尬,褚非烟心里乱作一团,垂在身侧的手握住又松开,突然就失了所有的力气。
低了头往外走,泪水涨得眼睛酸痛。却在经过袁沐身边时,被他扣住了手腕。他说:“这么多天,你就一点儿不想我?”
那声音很低,带着恨带着魅惑。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眸光幽亮深邃,眉心微蹙,褚非烟觉得脑中只剩了白光一片,泪水悄然滑落。
有说话的声音由远而近,褚非烟咬着唇,慌乱而又毫无章法地想要挣出自己的手,自然是没有成功,她脸红含怒:“你做什么?放开我。”
袁沐轻笑,欺近她眼前:“我不放,待要怎的?”
褚非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后退一步说:“袁沐你……你别乱来,我们这是小城市,不比你们那里民风开放。”有事说事,不带耍流氓的。
袁沐唇角微勾,别过头去,冷冷问了句:“他是谁?”
褚非烟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看着光影里他的侧脸,莫名地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轻咬着唇,心里又涌出委屈来。
不是不在意么?我还偏就不说了。
袁沐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应,转回视线也有些恼意:“问你呢,他是谁?”
“跟你什么关系?”
“别逼我。”
“谁在逼谁?我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比你们干净多了。”
袁沐看着她,目光黯了黯,沉声:“这里头有误会,我们出去说。”
街心花坛旁有几个孩子在玩闹,半下午的阳光照着,有淡淡的暖意。绕过街心花坛,对面是一条相对幽静的路,冬尽春未至,路边的白杨树没有叶子,远望去疏枝如烟,能想见夏天到来时一路的浓荫蔽日。
袁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非烟,我们是在赌气吧?”
十几天的煎熬,是赌气两个字就能轻描淡写地概括的么?褚非烟答不上来。
袁沐叹口气:“是我不好,那种情况下你怀疑我也很正常,我作为男人该大度些,不该跟你置气。我现在这么跟你说,可是晚了?”
褚非烟摇头:“是我的错。我回去,是想向你道歉的。”
袁沐微微皱眉,良久才说:“楚紫凝在我那里,不是我请的,是她自己去的,我不能赶她出去,不是仇人。就算你不愿意跟谁争我,也不能那样对我,我会认为你不爱我。”
“可我不能忍受你跟她纠缠不清,我没那么大方。”褚非烟想起那天的情景还是觉得心里颤抖。
袁沐摇头而笑:“怎么纠缠不清了?没有,你都想什么了?”语气里还颇有些无奈。
“袁沐!”褚非烟气得跺脚。不能这样举重若轻的,这样说没法谈下去了。
袁沐抚上她的肩:“别这样。真的没什么。信我一回。”
“可你们都……”褚非烟几乎要哭出来。
“都怎么了?”
“都……接吻!”
袁沐差点笑出声,既而又怔住,盯住褚非烟,眸中笑意渐渐消失,他认真地问:“谁告诉你的?紫凝说的?”
“还要谁说吗?”褚非烟拍掉他的手跑开,脸颊早染上红晕,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袁沐追上去:“你说清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她接吻了?”
“我没看到。可她的唇彩都花了,你还要骗我吗?”褚非烟突然转过身来,正正对着袁沐。
袁沐看着她若有所思。她气急,再次转身走开。袁沐说:“站住。”
褚非烟偏就不站住了,凭什么总是这样下命令?
袁沐只得对着她的背影道:“她的唇彩,她就不能自己弄花么?”
褚非烟脚下一滞。
袁沐又说:“你认真想想,褚非烟,你不能这样冤枉我。”
一向冷静的声音,含了几分委屈。
褚非烟的脚步钉在了地上,再迈不动。
要不要信他?要不要信他?要不要……信他?理智还欲挣扎,情感已投降。
十七天了,她想他,每一天每一刻。
袁沐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你说什么叫捕风捉影?你为一件连影子都没有的事,跟我赌这么久的气,你傻不傻?”
褚非烟窘得抬不起头,低语:“那你们两个在楼上,做什么?”
袁沐若有所思:“想知道吗?你要先向我道歉。”
女孩像只被驯服的小兽,温顺地低着头,咬着唇。
“摔了我的礼物,这么久让我找不到你,不该道歉么?”袁沐嘴上不饶人,心下却已不忍。
褚非烟喃喃:“对不起。”想起那些纸船,犹觉心疼不已。
袁沐声音柔软下来:“知道错了,那给我抱抱。”
“不可得寸进尺。”褚非烟别扭地转身避开他目光,都现在仍不习惯他这样的一面。
有自行车从身旁骑过,有三两行人从对面人行道缓缓行来,路上车辆稀少。
近看是生活,远看是图景。
千年历史,沉淀出出这城市的温淳娴静、悠然自适。
共2页/第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