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吧言情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今生不应有恨 > 第四十一回 说不清楚人世间事 道不明白男女恩怨

巴移位的想法。

纹觉得辜是本性难改,甚至觉得姓辜的人血统里好色成分多,比如清代末年的大学者辜鸿铭,典型的好色之徒,他的癖好是特爱女人的小脚。令辜更恼怒的是争吵中纹指责辜“忘恩负义”,自以为她对辜是有恩的,当初,纹怀孕后,面临着有被开除学籍的危险,有人给纹出主意,要她检举是辜引诱她的,她告诉了辜,并对辜表示,宁愿被开除,也不会伤害辜,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却是保护了辜。如果当时她要想为自己开脱,弄不好辜会被清除出教师队伍。这一点,辜是很感激她的。纹是搞计算机硬件的专家,但对夫妻关系这个软件知之尚少,她不知,夫妻生活中妻子一般是不能对丈夫以恩人自居的,虽有恩于丈夫也不能,大男人要的是江湖上的虚荣自尊心。

这时的辜副教授也有杀手锏,他发现了艾椿写给纹的一迭信,他都看了,大都是谈人生中遇到的情感困惑和人际困惑等问题,不过其中有一封信引起了辜的注意,是艾椿的妻子写来的。早几年,如同辜发现艾椿写给纹的信一样,艾椿的妻子也窥见到纹给艾椿的一摞信,一个女人竟给自己的丈夫写了那么多的信,倾诉了她这样那样的心里的痛苦,艾椿的妻子怎么样也不能理解,不能容忍,于是她给纹写了一封言简意赅的没头没尾的信:

“我是艾的结发妻子,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给我丈夫写那么多的信,我很痛苦,要求你立即停止给我的丈夫写信,咱先礼后兵。”

纹没有想到她给艾椿的正常的信会引起远方一位女人的愤怒和痛苦,纹无奈的停止了给艾椿的倾诉,在这个世界上,能找到一给倾诉的人是不容易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知己者,垃圾桶也。

辜把艾椿妻子的信悄悄的复印了一份。

“你卑鄙!”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辜亮出复印件,纹极其愤慨。辜这样做确实不符合男人的名义,男人不应该是软体动物,玩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因为有个聪明可爱的女儿在跟前,夫妻间的日益加剧的冲突还不太表面化,女儿考上大学后,冲突升级,最终形成了一个屋顶下生活的分居,为了面子,一个时期还搞“外圆内方”,对外有时还肩并肩的走一起,回到家里则各自为政,睡各自方正的小房间,夫妻的路实在是走到头了。

想当初彩云归来时,彼此惊为梦里人,重逢后好日子没过几年,竟视为路人,这人世间时常有重逢,重逢就非要再结合吗?托尔斯泰《复活》中的马斯洛娃,中年受到诬告,在法庭上遇到审判官聂赫留朵夫,这个法官没有想到在法庭上他会重逢年轻时他喜欢过的小女人,他年轻时非常爱纯洁的少女马斯洛娃,他当兵三年回来,成了兵痞子,不择手段玷污了马斯洛娃,他是亏欠了马斯洛娃,他想赎罪,要帮马斯洛娃推翻冤案,然后同他结婚,以求得道德上的“复活”。马斯洛娃没有答应聂赫留朵夫的求婚,她冷静地离开了他。想这茫茫尘世间,男人和女人的重逢这道题目还真不好破题。

时间总是一定要在人的心里稀释些什么或添加些什么。

女儿大学毕业,纹同辜的夫妻生活也“毕业”。艾椿接到纹的电话时,她早已是个自由人了,是独游于天际的一片彩云了。

这以后,艾椿同纹又恢复了断了好多年的联系,这又是一个重逢。时移境迁,过去是鸿雁传书,现在是热线直通。时常是纹来电话,对她来说,长途电话一打一两个小时是司空见惯的,她在副总工程师的位置上,很忙,给艾椿的电话时常放在夜间,洗脚上床真快活以后,坐在被窝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同艾椿聊着。对艾教授来说,是柳留梅远去南方后留下的孤寂一种补偿。

有一次,艾椿因为有件事要咨询纹,电话打到她家里,接话的是个男的,艾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放下电话吧又不合适。“你是谁?”对方发话了,那语气俨然是当家的霸道。

“我是厂里的客户,有关产品的事要咨询。”艾椿弄过文学,虚构并不困难。“请问您尊姓,哪个单位?”“这样吧,明天我打电话到工厂办公室。”艾椿主动的放下了电话,额上已经有一层汗丝。先前也有几次电话打到她家,没有男人接话,也感觉不到纹的家里有男人。艾椿当然希望纹再牵手一个伴,她还算不上老年。当然老和不老不是该找不找伴的主要理由,主要理由是人的血液里有群居性,一个人很孤独,上帝都有伴,何况是他老人家创造的肉体凡胎的人?只是觉得纹家里忽然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

纹告诉艾椿,家里那个男人的声音是辜的。艾椿同辜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彼此都辨别不出对方的声音,岁月把什么都能改变。

“你们不是在法律上分开了?”艾椿有些不解。

“可他要来你有什么办法?你能赶他出门?我做不到!”

你们还在一起吗?艾椿本想这样问的,终于没说出口。离婚又同在一个屋顶下生活的也不是个别。

“ 你们考虑复婚吗?”

“至少在我是从没有考虑过!”

“你打算就这样下去?”

“不这样下去又怎么办呢?”

“这不是你应有的生活啊!”

“我也搞不清我的生活会是这样的。”

“你应该改变生活!”

“我也希望有人能改变我的生活。”纹停了下说,“你能帮我改变生活吗?没有外力的加入,他是不会从这个房子里自动出去的,他是撵不走的一条狗。”

“我能帮你改变生活?”艾椿问。

“是的,你能!这世上能了解我心的苦,能听我倾诉的,只有你了,唯你了解我的过去。”纹说得很决然。

艾椿知道纹要说什么了,他沉默。

“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可是我们的心是相通的,这有彼此留下的十多万字的书信为证,十万落叶下长安哪,这树叶可都是从我们心枝上掉下来的。”纹有些抒情。

艾椿当初因为妻子发现了纹的许多信,不得不委托一位友人保管,艾椿把纹的一系列信的内容,看作是现代中国女人感情史的重要资料。可是这位友人回去搭公共汽车时,将艾教授交给的信遗忘在车上了。就像前苏联爱伦堡为了保险起见,在动荡中把数十封着名女诗人茨维塔耶娃写给他的信,交朋友保管,而被朋友遗忘在路途的客车上。这人的一生中丢失和损耗占人生中很大的份额,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断地丢失不断的损耗,直到彻底损耗丢失自己。

“老艾,我在看《诗经》,请问《诗经-虫草》末尾五句当作何解?”

“辜先生的解释呢?”

“我哪好问他?你要问他,他会滔滔不绝一肚子学问样的,我不想听他的声音。”

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可见隔阂之深了。

艾椿不否认,当初他同纹的持续数年的两地书,虽然不可能涉及到爱情,但却是彼此把心坦露着的,真诚地交换着对人生对感情的所思所虑,毫无顾虑的解剖着自己。那时候谁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各自都会成了单飞的鸟儿。

艾椿的心里塞满了柳留梅,没有了对另一个女人的抒情空间。

晚上艾椿教授歪在床上乱翻了一会书,忽然想起纹问及的《诗经-虫草》,起身找出《诗经》,纹提到的“虫草”末尾五句是:

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之,亦既觏之,我心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