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吧言情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凤舞江湖 > 十三 自刎为自由

寂静的船舱中,西门玥的手依然高举着酒杯,注视着对面的王恩澈,她并未哭出声响,只是默默地流出了一滴泪,血红色的泪。

“只因这怪病,我一出生,父王便要赐死,是母亲在刽子手的屠刀之下将我夺回,也为此,她失去了正宫王后的位置。”

王恩澈抬头灌下了一杯酒:“父王听信大臣谗言,说我是妖星转世,如若继续留在高丽,只怕会祸及国家,母后只能以治病为名将我送来大宋。”

看到西门玥的眼神稍变,王恩澈道:“西门姑娘才智无双,自然不会相信只凭我一个弱质女子能带给大宋什么灾难,母后此举,只为令我苟延残喘而已。”

西门玥听出她以为自己是在嘲笑高丽的别有用心,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虽说血瞳只是显示了身体上的缺陷,并非什么妖星,况且西门玥对牛鬼蛇神一说本就不信,又怎会认为她能令大宋国破家亡,只是想到那高丽王以为长公主是妖星,便送来大宋,此等居心着实有些可恶。

听她言语竟似看透了西门玥内心的想法,西门玥俏脸一红,对这心细如发的长公主又多了几分敬佩:“世人愚昧,公主又何必介怀,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公主带病之身,本不应回高丽那是非之地,如今只身回国,却又是为何?”

王恩澈叹了一口气:“母后病危,身为子女却不能在她身边尽孝,我于心有愧,还有,父王说我已到婚嫁年纪,朝中定国将军之子并不忌惮我的怪病,此番回去也算是秘密成婚,之后便留在高丽了。”

“原来如此。”西门玥饮了一杯酒,“只怕这桩政治联姻,才是公主你感怀身世的真正原因吧。”

“那你再说说,我走水路的原由。”

“相比陆路,水路较慢,对于公主来说,晚一天到达高丽,则晚一天走进牢笼,再者,海上不定因素太多,风暴、海盗、只需遇着一个,便有沉船的危险,那样一来,公主便再也到不了高丽而永获自由了。”

王恩澈道:“西门姑娘还真是知无不言啊,作为朋友,我想劝诫一句,说的太多,有时反而不好。”言毕饮尽了杯中的残酒,“这一餐吃得好痛快,多谢西门姑娘了。”

西门玥闻言也起身告辞,退出船舱,拉上舱门,西门玥向着面无表情的侍卫道了句:“好生照看你们长公主,她似有轻生之念。”

西门玥没有回舱,而是行至船尾。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漫无边际的海面上波光粼粼,不太高得海浪汹涌而来,拍击在楠木制成的船身上,溅出无数水花,带着一股淡淡的咸味落满了西门玥洁白的衣衫。

王恩澈的遭遇实在令人扼腕,如若生在普通人家,最多也只是拒不出门,或者隐居深山,就此平淡度过余生,她虽贵为公主,残酷的宫廷争斗却要求她不能具备任何瑕疵,否则便是其他争权多势之人的口舌,须知道三人成虎,纵然是长公主,也经不住别人的再三诽谤,凭她的血瞳,能活到现在,已然是上天的眷顾了。

只是面对王恩澈陷入的如此困境,西门玥竟然束手无策,无奈之中也夹杂着几分自责,目下也只能期盼她刚才所言只是醉话,一觉醒来便忘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西门玥实在没想到,她的担心转瞬便成了现实。

冲进王恩澈的船舱之时,映入西门玥眼帘的是近乎凄美的一幕,王恩澈一身高丽宫装平躺在锦榻之上,带着一丝笑意的绝美面容因为失血过多已然成了苍白,而胸口的那一柄短刀是夺走她年轻生命的罪魁祸首,鲜血顺着伤口溢出,染红了周身,令她好似一只浴血的凤凰,正等待重生。

“唯一一个没有不在场证据的来了。”随着一声冷笑传来,西门玥转身见到与她同住三层的几人都聚集在此,想来均已受过盘问,刘景辉向西门玥投来担忧的目光,毕竟最后与公主见面的外人也只有今晚赴约的西门玥了。

公主侍卫金泰铢朗声道:“西门姑娘是公主的朋友,我相信她不会横刀加害。”

面对众人或质疑或事不关己的表情,西门玥转身面对王恩澈的尸体,面带忧伤:“我可以查探一番么?”

看到金泰铢伸手做了个请便的动作,西门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看她满目的哀愁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尽是专注的神情。

西门玥抓起王恩澈握着刀柄的双手:“公主不会武功,若遇事挣扎,手上必能看出端倪,比如指甲断裂,指缝之中留有异物,看这具尸体手指均是完好,证明死前并无打斗迹象。”

西门玥又指了指胸口的匕首:“匕首刀锋是由下而上戳进身体,刺破心脏,而且刀身是横着刺入,这两点说明什么?”

众人闻言均以徒手虚空比划,只听刘景辉叹一声:“我明白了。这尸首身长不足五尺,凶手若是站着刺杀,刀锋应该是由上而下,当然若是跪着捅刀也能说通,只是握刀的姿势太过别扭,若说顺手,还是竖着握刀比较容易。”

西门玥点头接道:“所以说此人是以双手握刀,刺刀自刎。”言毕伸出手做了个示范,看来的确是自然了很多。

金泰铢叹道:“果然还是被西门姑娘你说中了,公主宁愿死也不愿回高丽。”

西门玥并不与他多言,又反复检查了别处,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许久之后,才拍拍手直起身问道:“公主的三位贴身侍女呢?我想问她们几个问题。”

随着金泰铢一声召唤,三名女子自屏风后行出,前两位已然为公主之死哭肿了眼眶,只是这最后一位神情淡然,仿佛周遭的一切完全与她无关一般。

西门玥让她们各自报了姓名,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最后才对那韩孝珍道:“这两位姐姐如此伤心,你为何不哭?”

韩孝珍道:“公主说过,她活着才叫不幸,死了才是幸福,如今公主已然拥有了幸福,我为何要哭?”

西门玥点头道:“看来你与公主关系匪浅啊。”

韩孝珍凄然一笑:“西门姑娘不必冷嘲热讽,待到将公主送回高丽,我自然会以身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