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额亦都家的九格格是什么性子,嗯,听说皇太极娶的那个娥尔赫就不是个省油的,不过皇太极人还不算糊涂,知道娥尔赫那性子扶不起来,索性放权给二妻葛戴。额亦都好像也没多大意见,看来应该是个讲理的岳丈……
济尔哈朗走着神儿想自己个的心事,连硕托在边上的故意咳嗽都没有留意到。
硕托没办法了,只得走过去,扯了他的袖子,然后附耳跟他嘀咕。
随着硕托的咬耳朵,济尔哈朗的神色时而惊讶,时而憋笑,一时间那张脸似开了染坊一般。济尔哈朗忍笑去看岳托,发现他依旧是那副置身度外的老僧入定神情,哪里还忍得住,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硕托跺脚:“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济尔哈朗捧腹大笑,拍着硕托的肩膀道:“你小子今年也才十三岁,毛还没长齐,倒操心起你哥……咳,哈哈哈哈。”
硕托脸色不好看了:“谁说我毛还没长齐?”
“哟,你长齐了?哪家的婆娘看过了?”
硕托面皮涨得通红,顿觉所托非人,大有看走眼的悔恨和怒气。只觉得济尔哈朗一身清风霁月的气质完全就是骗人,那皮囊下全都是一肚子的猥琐。
他气得不行,他年纪虽小,但自小跟着岳托一起长大,家里头除了大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他独立能力不差,自尊心也格外要强,济尔哈朗的话堪堪刺中了他的心事。他幼时看大哥辛苦奔波,只恨自己年幼无法成为助力,他最恨别人欺他年幼无知,偏济尔哈朗哪壶不开非提哪壶。
当下,他拍开济尔哈朗的手,气哼哼地转身跑了,到门口时,又觉得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回身道:“你且等着看,我到底是不是男人!”说完,也不管屋里那两人怎么看他,摔门出去。
济尔哈朗笑着擦眼泪:“你这个二弟真真儿好玩,比我那些个木头兄弟好玩多了。”
岳托无奈:“他会当真的,你下次别再捉弄他了。”
济尔哈朗好不容易忍住笑,回头看向岳托,突然像打了鸡血般抖擞起来,一脸的戏谑:“我说……硕托刚才说的那事,难道也是真的?”
岳托看他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要糟,有什么很不好的感觉突然缠绕上来。
果然,济尔哈朗笑嘻嘻地挨蹭过来,表情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偏他还眨巴着眼,故作小声地问:“外头那个女人怀的……真是你的种?”
岳托眼色一沉,脸色难看起来。
“硕托说,昨儿个穆图尔贺当众说漏嘴,说你其实不行……”
岳托五指扣在他脸上,掌心罩住他的脸,用力推开他:“你他妈的才不行!”
是个男人,不管年纪大小,都不能听见别人说自己不行。不管是硕托还是岳托!
岳托突然能理解刚刚硕托气愤的情绪了,现在他就有种想揍扁济尔哈朗的冲动。
“那穆图尔贺怎么……”
“我不是不行,也不是不想跟她亲近,可她洞房那天就给我甩脸色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我没来得及回来,第二天……”
这事济尔哈朗是知道的,岳托成亲碰上了娥恩哲逃回赫图阿拉,当晚群起汹涌,贝勒爷大点兵,然后喝高了的岳托和他两个就兴奋过了头,完全忘了家里坐帐的新娘子。穆图尔贺当晚就让大家见识到了叶赫母大虫的第一次发威,把岳托从洞房的床上踹了下去不说,还让丫头把守着门不让岳托进屋。最后岳托只能跑硕托房里凑合。
济尔哈朗当时当成笑话来听的,不过以为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事哄哄也就过了,哪里知道这样的事就成了岳托家的日常生活节奏。
岳托初次成亲,他再成稳早熟,穆图尔贺也是他人生中接触的第一个女人,他对女人这种生物的了解远还不如对山林中各种动物的习性来得多。穆图尔贺是个性子躁的,他哄也哄不好,就只能晾着,穆图尔贺却认为他性子冷,故意冷待她。一个洞房就拖了一个月,最后还是在两个陪嫁丫头的劝和下,穆图尔贺端高了姿态,“勉为其难”一般的让岳托进了房。
小两口圆房后没多久,又为生活琐事争吵,每次都是穆图尔贺暴起,她凶悍起来连济兰的面子都不给,哪里又会给岳托兄弟几个面子,这个长嫂生生将家里的几个小子收拾了一顿,让硕托等人心生反感的同时,也大大的扫了岳托的脸面。当然,吵架后穆图尔贺的解决方案永远只有一种,那就是把岳托扫地出门,让他滚去和硕托睡。
久而久之,岳托也渐渐淡了回屋和妻子同寝同起的心,这妻子也渐渐成了家里的摆设一般。穆图尔贺怨气渐增,可岳托却觉得能忍的都忍了,不能忍的,大约就是她对兄弟不够好。夫妻不同心,结果就成了今天这般情景。
济尔哈朗听了啧啧声不断,一脸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听君一席话,真是刮目相看。”他翘起大拇指,“我若是你,这样的日子一天都熬不下去,别说在外头养一个布雅格格,便是休妻再娶也是应该的。我看你既能让外头那女人怀孕,想来那女人也颇得你的心,既是喜欢的,不如就接进门抬举个名分,大大方方的放在身边宠爱又怎么了?也好让那个泼妇学学怎样伺候男人,给她立立规矩。”
岳托脑袋一懵,眼神放空。脑子里只回荡着那一句:“既能让外头那女人怀孕,想来那女人也颇得你的心……”
他嘴角抽了下,流露出一抹苦涩。
只觉得心口一抽一抽的,说不清是疼痛还是悸动。
济尔哈朗却一无觉察的继续碎碎念道:“那女人若是身份低,你便给她认个身份又能怎样?你看看你八叔,想宠谁就宠谁,谁还能拦着?他二娶的福晋葛戴身份再低,他不是照样给足了脸面,让她生下了长子,掌了中馈,生生压下了元福晋娥尔赫一头……”
岳托有苦说不出,只能在济尔哈朗的碎碎念中不停地缓缓摇头,一脸苦笑。
济尔哈朗怒其不争的捶了他胸口一拳:“真窝囊!得,算我白说,你那布雅福晋什么时候生,你又预备怎生打发她?”
岳托茫然的眼神缓缓收敛起,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阿木沙礼扶着门框跨出门的那一幕。那惨白的小脸,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他打了个激灵。
算算日子,只怕……孩子就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