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墨澈进了牢房,微微一扫,已把牢房里的一切映入眼底。三面白墙和一面厚门,上面厚厚的青石板,把这狭小的空间完全密闭起来。唯一和外界的联系,是墙最上方开了一个小窗,隐隐透入一点日光,只有巴掌大小。房里一张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张简单的案几横亘在床前,放着笔墨纸砚,也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轩辕墨澈走进牢房,微微一扫,已把牢房里的一切映入眼底……
端坐在案几前的男人大概四十五、六,正低头沉思,听见声响,把头抬起,瞧清楚是轩辕墨澈,微愕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挪动着坐得有点发麻的腿给轩辕墨澈行礼,“臣万商黎,拜见雍王。”
轩辕墨澈冷冷瞅了他一眼,也不叫他免礼,道:“亏你还敢自称臣子,做臣子应该恭敬主君,为什么放肆妄言,诽谤国戚?齐王是什么身份,长在后宫,平时也无大过,对你也并无得罪,你怎么就饶他不过,一本一本的奏章往上递,非要把谋反大逆牵扯到他身上?”
轩辕墨澈一上来就冷言冷语地责问,换了常人早就大惊失色,万商黎却脸色如常,偏着头认真听轩辕墨澈说完,静默了一会儿,居然缓缓坐回案几前,淡淡逸出个不在乎的笑脸,“这件案子一出,我也知道自己不能活着出去。只是猜不到齐王居然这般厉害,把雍王您都扯了进来。呵,一个小小侍郎,性命大不值钱,何必王爷亲临?王爷请看,”他伸手进怀里,摸了一个东西出来,咚地往案几上一放,“药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事不可为,仰头一喝,世间事莫不一了百了。”
那是一个长颈白瓷的小药瓶,上面塞着木塞,塞上系着一条殷红殷红的细丝,也不知道万商黎在这天牢里是怎么弄到手的。
轩辕墨澈盯着那药瓶,心里一凛。
这万商黎在朝廷中官阶不高,轩辕墨澈身为皇子,按照帝祖的规矩,是不允许随意和臣子们有私交的。因此虽听过此人名声,却从无机会近看详谈。
现在一看,竟不是个凡品。
轩辕墨澈未作声,万商黎又轻叹一声,“下官入朝未到二十年,但生性好奇,喜欢遍看刑部典籍,历朝冤案见识得多了。王爷的来意,我已经猜到几分,也不劳王爷多言,万商黎遵命就是。”
轩辕墨澈在兄弟中历来性子冷淡,面对万商黎这种刚正不阿的臣子,心里头自然明白,可惜忠臣遇上了昏君,所走的道路自当早已清楚。
轩辕墨澈睨着万商黎,嗓音略低,道:“你多疑了,我并不想你死。”
“我知道。”万商黎也不再自称“臣”,看了轩辕墨澈一眼,居然有几分体谅地叹息,“王爷对我不熟,我对王爷却是极熟悉的。王爷自小就体弱,可深思谨慎,仁体之上,嫉恶恨贪,是非分明,却又懂得虚与委蛇之道。今日插手此事,王爷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伸手摆个姿势,“王爷请坐。”
万商黎那生死不惧的态度,从容自若的言谈,令轩辕墨澈暗敛了眸色。隔岸与万商黎对视间,慢慢地坐下。
此人言谈不俗,可惜了这将近二十年的效命,却仍然只是一个侍郎。父皇近小人远贤臣,早已人尽皆知,可,这会儿在轩辕墨澈心内涌起的是无比的惆怅。
两人对坐而谈,轩辕墨澈只听并不多语,都是万商黎一人在说,“王爷定是奇怪我为何会对你如此了解吧。”
轩辕墨澈抬眼,轻扫了下万商黎,道:“想必你早就对我们这些皇子有所勘察。”
“正是,可以说从十年前起,我就开始注意各位皇子的品行与动向,这件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入朝不过两年就得到了先王的器重,交托了重任,先王早就看出当今皇上品行,只叹他膝下只有此子,若是不传位给他,皇室必定有动荡,先王虽然对皇上有所不满,可对几位皇孙却有着期望。”
万商黎这番话,让轩辕墨澈震惊无比,没想到万商黎居然是先王派下的人,而他这番话虽然意外,却深合情理,若换做他是先王,必定也会如此做。
江山岂可拱手让与他人。
思至此,便也明白了万商黎先前那番话为何说得如此的肯定。
否则他怎会对身在后宫的轩辕墨澈如此熟悉?朝中高宫大多数兼具国戚身分,和后宫众嫔妃定有牵扯,就算不是亲戚,也不免有利益关系。如果要公正地察看皇子们,先王舍重臣而选择一个信得过的直臣,反而见其英明。
显然先王是明智的。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是何故?是因为明知离死不远?”轩辕墨澈问着。
万商黎微微笑道:“王爷,睿智如你,岂会不明白我说出这番话的意思?”
这已在天牢中的犯人挥洒自如,每每语出惊人,轩辕墨澈听了之后锁起眉头,细思前因后果,想到后面,心脏狠狠一痛,平白生出一股不祥之感,目光霍地变得犀利,看向万商黎。
万商黎却笑起来,似有无比欣慰,“王爷果然聪颖,我没有看错人。”
接着侃侃道:“王爷,如今皇上眼中除了太子与那口蜜腹剑的齐王外,可有你雍王?要我看,王爷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继承皇位坐拥江山,可叹王爷自小体弱,空有一身的智囊,却始终无发挥之地。”
“万商黎,你不要忘了,就算没有齐王,还有荣王,晋王在,何时轮得到我这个每日伴着药罐的雍王。”轩辕墨澈冷笑。
“荣王虽贵为三王,确实出生在你雍王之前,可他的母妃出身低微,根本不足畏惧,若是要论,倒是晋王虽然是五王,可生母乃是当今的皇后,又是太子的亲弟,倒是……”万商黎说到此处,略停了一下,随即扬笑道:“可晋王胸无大志,况且他对雍王的敬爱可是人尽皆知,若是这皇位由您雍王继承,想必第一个赞同的人就是晋王。”
骤然间,狭室内静到连呼吸声都停了。
不多时,万商黎又道:“若是要让雍王继承大统,就必须要除去太子与齐王。”
仿佛看不见的弦拉到至紧,下一刻就是天崩地裂。
万商黎轻轻巧巧几句话,像万千斤的石灰忽然扔进水,在轩辕墨澈心里炸起滔天大浪……
“王爷,让天下万民将来能有一个好皇上,容易吗?太难了。”万商黎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先王遗命为了,臣不甘一死,但若是为了这遗命而死,我万商黎在所不辞!王爷,是出手时就必须要出手……”
“万商黎,你所说的一切,将置于本王何地,你可知晓,你又凭什么让本王信服你这片面之词!”轩辕墨澈睇着万商黎,脸色阴郁不定,万商黎这番话若是被他人听出,那他可还有命活至天明?
万商黎审视轩辕墨澈片刻,才幽幽叹道:“王爷今日会来此,不正是想要听我说出这番话么?”
轩辕墨澈目色一沉,脸上微搐,“万商黎,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为了先王,为了这天下百姓,我区区一个万商黎算得了什么?要是今日这番话能为百姓带来一位明君,我万商黎还畏惧一死么?不过是一命而已。”万商黎不卑不亢的说着,说罢便伸手。
轩辕墨澈只道他要去取那个白瓷瓶,不及细思,猛然探出手去,手掌重重复在瓶上,脸上一片森然凝重。
万商黎也微微吃了一惊,看看轩辕墨澈,明白过来,“王爷放心,还不到时候。王爷今日亲自探监,我这样死了,岂不让外人有机会构陷王爷?万商黎不会做这种蠢事。”说到这里,不禁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奉旨暗查众皇子十年,别的都不看在眼内,唯独对这个体弱多病,看似无所在意的四皇子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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