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很轻的叩门声传来,我披上衣服,打开房门。门外并没有人,抬头望向上空,竟然已经飘起了雪花。雪花很小,在地上洒了薄薄的一层,像面粉一样。
雪花藏不住秘密,我看到地上有一双脚印延伸到墙角,墙角似乎等着一个人。我循着脚印走过去,那人披着蓑衣,向我展示了一块腰牌。腰牌上赫然一个“陆”字。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信封,递给了我。“这是娘娘的亲笔密函,请无尘小师傅收下。”
他的斗笠遮住脸庞,我看不真切,就从他手中接过了信封。他向我施了一礼,向前走了几步,忽的便从墙头翻了出去。
原来这就是轻功,我咂舌不已,拿着信封赶紧走回禅房。
静妃走后一直没有音讯,我时刻盼着能有她的消息。我忙走到烛台旁,小心地将信封撕开,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写着娟娟小楷:
“陆府一见,念念不忘。实乃挂怀,因常探看。
“溪淙浅叙,窥得真心。丧事既没,亲临静兰。
”甚思故人,幸得重逢。前因后果,皆在会面。
“明日辰卯,禄竹山庄。聊备车马,寺后相迎。”
由这信上所说,我确实是她相识的人。可是她却并没有告诉我,我究竟是谁。明日辰卯,禄竹山庄,说的应该是明日辰时与卯时相交的时候,在禄竹山庄见面。
禄竹山庄,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只是我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听过。还好静妃会派马车来接我。看了到了明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这天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好久才睡着。第二天很早就醒来,外面天色微亮,我猛地起身,穿衣洗脸。
静妃与我约定的这么早,想来必定不想让多余的人知道此次会面。为了不过分引人注目,我特意将发套戴了起来。
那日顾明鸢深夜回来,将我的衣服都穿走了,所以我并无多余的衣物。只好将裘皮大衣披在尼姑服外面,挡住别人的眼光。
我悄悄从寺院后门出去,果然有一辆马车等在后面。有一个小厮穿着灰色的短褐,戴着西瓜帽,帽子压得很低。我走了过去,他打量了我几眼,问道:“敢问可是无尘师傅?”
我点点头:“我是。”
“我是娘娘派来接您的,请上车吧。禄竹山庄几乎到了城外,路途有些远,姑娘不要着急。”
我登上车子,向他浅笑:“不会。”话虽如此,可是现在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我迫切地想见到静妃。
马车辘辘地驶过清寂的空巷,我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听着自己的心跳。
早上的天气阴凉,还好我穿得厚。昨夜下了整夜的雪,虽然雪并不大,但积累了一夜也比较可观了。今日出行,我并没有告知顾明鸢,从昨天她走后,我也没有再见到过她。反正告诉她以后,她也只会说静妃的坏话,让人心里不痛快。
我掀开帘子问道:“小哥,禄竹山庄到底有多远啊?那里是什么地方?”
前面的马夫说道:“禄竹山庄在禹阳城北面,咱们待会还要出城呢。那里是皇家打猎和避暑时的行宫。”
居然要出城?我并未料到静妃会如此重视相逢,将事情安排地这样隐蔽,连见面的地点都选得那么偏僻。静兰寺在禹阳的东南角,看来光到北门就要一段距离。我忽然忐忑起来,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吁——”马夫忽然拉起缰绳,马儿仰空嘶鸣,马车忽然晃动,我也随着马车颠簸。我本就向前倾斜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头磕在了门框上。我扶住脑袋,吃痛地叫了一声。
只见有一排侍卫执着长矛,向他喝道:“这边路不通行,换条路吧。”
马夫无力与这些侍卫抗衡,只得驱马又换了条路。“姑娘,咱们只好绕远路,从马行街东边的济民街绕过去了。”
我坐回车中。这一绕路,离与静妃相见的时刻又多了一分。头部隐隐传来痛感,我用手掌轻轻揉了揉,却还是难消肿痛。
正如一只惊燕掠过水面,忽然有许多画面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魔症一般,努力搜捕着脑海里的讯息。
有好多人从我脑中闪过,有静妃、余桐、陆七季、诰命夫人……还有一个身穿龙袍的男人,还有许许多多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有一个名字渐渐清晰,璃茉……里面的人都叫我:“璃茉……”我想起来了,我爹是陆七季,我的妹妹是陆夜蕾,我的挚友是贺兰殷岳和殷曜,而殷曜,他是皇上!
“陆璃茉……”
记忆里出现了一大片梅林,我站在梅林中,好奇地盯着面前一位雍容典雅的女人。她绾着五凤朝阳髻,两鬓斜插牡丹珠花簪,发尾垂下凤涎流苏金步摇。大红色拖地长袍上绣绘着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凤凰,十分端庄高贵。
我随着爹爹站在梅林旁边,小我两岁的夜蕾躲在爹爹身后。爹爹对那女人很恭敬,称呼她:“皇后娘娘,这是微臣的两位小女,大女儿今年十四岁,名唤璃茉。小女儿十二岁,名唤夜蕾。”
皇后打量了我几眼,点点头,唇边渐渐敛聚笑意:“人人都道你陆七季生了一对姐妹,堪比日月。果然名不虚传。”
爹爹笑道:“家里人玩笑时曾将长女比作白梅,小女比作红梅。”
“好一个白梅红梅相交辉映。特别是这朵白梅,眼神聪慧,将来可堪倾城。”
皇后走过来,端详着我的面孔,眼角尽是慈祥:“我听说你才艺非凡,不如去西院读书,你可愿意?”
爹爹连忙跪拜在地上:“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看了爹爹一眼,却说道:“你先别急着谢恩,璃茉还没有说话呢。”
我一丝慌乱都没有,迎上皇后的目光,向她浅浅一笑:“小女曾读诗书,但仍知多有不精。若能得名师相交,增长智慧,自然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