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穷匕见!”魏泓睿用手握住匕首,将其往后重重一推。虽然他是空手接白刃,但终究八尺男儿力气大过柔弱女子太多。
知画被其重重一推,人就撞到了马车壁上。
“王爷,您还好吗?”候在马车不远处的宦官听到声音,连忙上前询问。
魏泓睿阴沉不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怎么,本王的命令你也不听了?本王不是说了,任何人都勿要靠近吗?”
“是,奴才知错了。”宦官只能悻悻退下。
魏泓睿的手被匕首划破,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刀刃。知画却是还不罢休,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冲过来。
“荒唐!”魏泓睿呵斥一声,转身躲过知画的簪子。见丫鬟眼中仍满是恨意和杀意,他一个利索动作,匕首掉落在地,知画也被他牢牢箍住手腕。
终究念及了苏陌素的情分,魏泓睿并没有痛下杀手,反而有几分不解。他问道:“知画你到底要干什么?就算你不顾及自己,也不顾及李家了吗?李垣清好不容易洗白了父辈的罪名,如今又要将名声全部折损在你这个小丫鬟手中吗?”
知画咬牙答道:“我不是李家的丫鬟,要论罪要株连,就去找苏家好了。我的卖身契上,依然写的是苏家。”
“你是为了报复苏家?”魏泓睿觉得面前这个丫鬟简直有些不可理喻。即便苏府过去薄待苏陌素,她也不用让整个苏府替她家主子陪葬吧。
知画挣扎了几下,手中簪子依然半点碰触不到魏泓睿,心中的沮丧和灰败瞬间铺面而来。她泪水滚滚而落,骂道:“你这黑心人!小姐从来待你义重,你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魏泓睿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问道:“你缘何说本王杀了陌素?”
知画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襟处。
“你有什么凭证,只管拿出来看。”魏泓睿松开了知画的手,说道。
知画从怀中把那个药瓶拿出,并将药瓶有印记的那一边转向魏泓睿。她冷笑道:“三皇子,祁阳王,你不要告诉我,你连这个印章都不认识了。”
“这个东西你从何而来?”魏泓睿将那药瓶拿过,倾倒一下,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他追问,“里面原是什么?”
“是什么?是小姐的送命药。小姐死于火中,可为什么没有呼救声,这药是我在火里捡出来的!”知画如今已知,自己绝无可能再次行刺魏泓睿。她亦觉自己了无生机,索性将话说个明白。
“小姐死的那天,府上来过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我起先并不知是公主銮驾。前年白国迎亲,我在街旁叩拜时偷看了,才知道那日来*的正是与王爷你一母同胞的夕云公主。”
自拾得那药瓶之日起,知画无一日、无一时不想寻了魏泓睿替自家主子报仇。可惜她家小姐死后,魏泓睿也去了祁阳封地,根本不曾回京。这一次,她终于等到机会了,可惜却功亏一篑。
怀着一腔的怨愤和不甘,知画将心底的话一次倾倒而出:“当初是王爷先相认了我家小姐这师妹,也是王爷一直在提师兄妹情谊,可最后却仍是王爷亲手断送了自己师妹的性命!”
“而且王爷真是狠心。就连送小姐上路也要用上这样的物品,让小姐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曾被王爷真心相待过。”
面对知画的质问,魏泓睿一言不发。他的脸色无比阴沉,手用力攒着手中的药瓶,即使先前的伤口又重新裂开流血也没有心思顾及。
比起手伤,他的心才是真正的遍体鳞伤。当今圣上可真是他的好弟弟啊!
自皇帝登基,其余兄弟皆未得好下场。魏泓睿一直以为皇帝对自己还有些兄弟情谊。然而如今看来,他也许是首当其冲被对付的那一个。
“王爷,这三年里,一千多个日夜,你就没有一次被自己的良心拷问惊醒吗?”知画死死瞪着面前的祁阳王,只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内疚和伤心来。
祁阳王却仍是回以沉默,他抬手落在知画的后脖处,知画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人算总是不如天算。皇帝以为这个药瓶会被李垣清拿到。那样就可以既留李垣清继续为其效力,又可以断了师父李允回京帮助自己的后患,却没有想到这药瓶竟被一个小丫鬟截留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的又岂止皇帝一人?
“来人。”魏泓睿唤道。
宦官敏锐地跳起来,弯腰到马车外候着:“王爷有什么吩咐?”
“你将此物送去给陛下。告诉他,本王以后会安安心心待在祁阳,绝不踏入京城一步。”魏泓睿将那药瓶从马车里掷出。
宦官忙借住那药瓶,神情却十分疑惑。他问道:“王爷不入宫吗?”
“本王说了,不会再踏入京城一步。”魏泓睿望一眼马车内的知画,吩咐道,“回祁阳。”
***
皇城之中,一身明黄色龙袍的乾帝魏泓涵正在听侍卫的禀告。
“那夏草又一无所获?”魏泓涵面有不悦,他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了几步,又不甘心地问道。
侍卫额角有些渗汗,却不敢用手去擦,只能硬抗着答道:“是,末将十二个时辰都暗中监视着夏草,确定他同样一无所获。”
“同样?”乾帝皱起眉头,望向面前跪着的侍卫。
侍卫额头的汗已经完全滴落下来,他艰难地答道:“是。末将派出去的人,也没有李垣清和李允的下落。”
“废物!”乾帝重重一拍面前的桌案,骂道。他站起身来,正要去惩戒侍卫,却听到门外有宦官禀告。
“陛下,国师大人求见。”
“宣。”乾帝一边说道,一边摆手让侍卫退下。
宫殿正门被宦官推开,一身褐色长衫的国师李浩初走了进来。
见到李浩初未着朝服,乾帝心中咯噔一下。
“国师深夜进宫,有何要务?”乾帝调整神色,用和悦的神情问道。
李浩初双手作揖弯腰,答道:“臣确有事禀告。臣有幸得先帝赏识,入朝已三十余年。如今臣年岁已高,耳目不灵,强留朝堂只是食君俸禄,却不能为君分忧。臣请辞归田,望陛下恩准。”
乾帝脸上强调出来的笑意随着李浩初的话已消失无踪。他双手背于身后,冷眼瞧着面前这人。
李浩初,李家集大成者。李浩初之父曾救先帝于朝外,李浩初与先帝又为师兄弟。也正是有这层情谊,先帝才请得李家人进朝入仕。
三年前,乾帝谋划弑父夺位时就想过李浩初会有辞官这一天。他精心设计,杀苏陌素,留李垣清,就是为了接李浩初的国师之位。可不仅李垣清踪迹全无,就连一直在寻找的李浩初之子、苏陌素之师也杳无音讯。
李浩初此番辞官得行,国师之位便只能空悬。
乾帝来回踱了几步,半晌,才问李浩初:“国师大人去意已绝?不知日后,国师有何打算?”
李浩初直起身子,答道:“李家本就居于山野之中,浩初此去,自然是种田山下,归于野中。”
对于李浩初不经自己允许就结束行礼的动作,乾帝背后的手微张了一下。他其实知道,先帝之时,李浩初便得谕不必拘泥礼节。然,那是先帝之谕,李浩初尚未得他之谕。
也罢,李浩初从来就不会是他的国师。即便李浩初愿意留,乾帝也不安心用。
“既然国师去意已决,那朕也不能强人所难了。国师为我朝鞠躬尽瘁三十余年,朕明日派傅侍卫送你返乡。”乾帝笑着答道,只是这笑意并不深达眼底,只如一张面具样挂在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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