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宴会依然在进行。令苏陌素松了一口气的是,她观察到那些妃嫔并不是全部都饮了藏红花酒。
起初是一个不知名的妃嫔开口说了句:“我倒是疏忽了。我如今可是小日子来了,酒水生冷都要少碰。今日可真是太遗憾了。”
有一个妃嫔开了先例,其余妃嫔虽然不至于全部有样学样,但确实没有每一个都喝那酒了。
苏陌素并不认识陈嫔是其中哪一个。但有人开了先河,想来陈嫔也不至于蠢成这样。
可与苏陌素预料相反的是,陈嫔恰恰就是这样一个粗枝大叶的人。
梁才人是行事嚣张却又较为细腻,苏陌素只是提到藏红花与某些药物会药性相冲,她就能立即想到家中交代的孕期避忌事项。
而处处低调的陈嫔,心思却远不如处事态度那般周全细致。她谨记家中老嬷嬷说过的,在越是人多的时候,就越要禁口。但她却根本没有想过禁口是有两层意思的。一是慎言,二是忌口。
大快朵颐地吃了许多糕点之后,陈嫔早就已经端了一杯藏红花酒下肚。她平日里就爱吃糕点零嘴胜过米面主食,奈何她宫中老嬷嬷总是喜欢劝上几句。如今到了林贵妃地方,那老嬷嬷自然没有跟来,陈嫔便颇百无禁忌、食欲大增了。
林贵妃也很快观察到了陈嫔面前又空了的碟子,她示意身后宫女再替陈嫔添上新的吃食。
太医已经退下了,苏陌素和朝云公主也早就坐回了宴中。
皇后坐于主位之上,倒是时不时会转头与苏陌素询问几句。但问的莫不是苏陌素自己的日常琐事,没有一句与苏蔓玖扯上关联。
花宴总共持续了多久,苏陌素是不知道。但自她随皇后、朝云公主入席间开始,应当不下于一个时辰。中间虽夹杂了太医问诊,但宴会也算不上短。
苏陌素看到众人面前盘盏渐空,心中却并不算轻松。此宴散了,还有皇后,以及朝云公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家。
不知道那人回去没有?
苏陌素思绪突然就飘得有些远。她今日虽然出来得甚为匆匆,就连知画也没能够带上,但是送她上马车的就是林管家本人,倒是不用担心花清越不知道这个消息。
只不过,也不知道他和她到底谁能先回家?
“啊!”
“主子,您怎么了?”
“血?陈嫔,你是不是小日子来了?”
陈嫔二字如同一个硕大的石头丢入平静的湖面之中,瞬间将苏陌素砸醒过来。
她很快顺着众人的慌乱看到了那被围住的妃子。
对方脸色有些出奇的苍白,更为让人心惊的是——这妃嫔的浅黄色裙裳上明显有鲜艳的血迹。
“陈嫔,你是不是腹痛得很?”邻近陈嫔的妃嫔一边扶着她,一边关切问道,“是不是小日子来了?”
“小日子来了怎么痛得这么厉害,陈嫔你脸色都白了。”
“陈嫔你是不是同我一般有宫寒之症?我每次来小日子的时候也是这般难受。”
不同女子的声音交错在一起。苏陌素却觉得自己根本什么也听不分明。
她目光有些滞滞地看向陈嫔被染红的裙裳。那裙裳上的鲜红似乎还在不断地扩大。
陈嫔,宫中有几个陈嫔?
她、她应该不是小日子来了,她恐怕是小产了……
果然、还是出事了。
苏陌素的心如同突然被剪子剪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凉风瞬间就钻了进来。
她自上朝云公主马上开始就处处小心、时时谨慎。之后随着朝云公主入宫、见到皇后、再到林贵妃宴席上时,她都一直踹着一颗心,就是担心自己被卷入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里去。
可是,如今依然出事了。
不论她怎么小心,怎么谨慎,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不。
苏陌素猛然回头,望向朝云公主。
陈嫔会小产是没错,可不应当是这个时候,这个诚。
目光落在陈嫔身上的朝云公主就站在苏陌素的旁边,她两手拢在袖子里,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这、不应当是一个不知情的人该有的反应。
苏陌素的心跳得飞快,她大着胆子往皇后和林贵妃那边看去。
皇后皱着眉头站在她原本坐的地方,神情似乎有些不耐:“今日真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却让人明白这是一种不悦。
而林贵妃似乎是这种不悦的直接承受者。只见她一边朝皇后行告罪礼,一边催促宫人:“今日臣妾实在是准备得太不周全了,让皇后娘娘扫兴了。你们快,快去把许太医找回来。”
皇后听了林贵妃这告罪之言,面上的不悦淡去了一些:“这也不全是你的错。她们身子如何,实在不是你能全部预料得到的。”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林贵妃一脸感激的模样。
对比朝云公主的太过镇定,皇后和林贵妃的反应表面上似乎看不出半点端倪。
有梁才人的闹剧在前,如今皇后和林贵妃都似乎并不十分重视陈嫔的情况也理所当然。
作为一宫之主的林贵妃,陈嫔是在她的花宴上不适,她让人速请许太医过来也是本分。
而作为后宫之主的皇后,一敞宴继而连三出这些请太医的事情,她有些不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朝云公主都知情的事情,皇后和林贵妃不知情,谁会相信?
苏陌素收回视线,她垂下目光,双手互握到一起。尽管互相搓揉了好几下,她依然能感觉到自己透入骨髓的凉意。
这、一定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而她苏陌素,就是阴谋背后那个人的棋子之一。
对方费尽心思将她带到了这场事故的现场,那么她的作用一定不会仅仅是一个旁观者。
她们还想让她做什么?
苏陌素回想了一遍她今日见到朝云公主以来,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举动,如果说实实在在能被挑剔出来的话,那就是藏红花酒会导致滑胎是有些夸大其词这一句。
藏红花酒是不利于有孕之人服用,但一杯是绝对不可能有立竿见影的滑胎效果的。
因为医理如此,许太医敢说藏红花酒不导致滑胎的话,苏陌素也敢说藏红花酒会滑胎是夸大其词的话。
但是,天子盛怒之下,这医理还能如此解释吗?
“陈嫔怎么样了?”
“席上有酒,还是藏红花的?”
“不要跟朕说什么应当不会,大概不会的话,既然是不利于有身孕之人服用的,就不应当出现在陈嫔面前!”
天子之怒,犹如雷霆之怒。苏陌素即便是隔了一间内室,依然能够听见另一边皇帝的盛怒之声。
林贵妃已经在请罪:“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有罪。臣妾对不起陛下……”
“妹妹快别这样。皇上,陈嫔有孕之事并未上报内廷,妹妹这也是无心之失啊。”皇后也在替林贵妃说话。
“朕现在不想听这些,朕只想知道陈嫔肚子的孩子怎么样,朕的孩儿会怎么样!”皇上声音的怒火并没有半点浇灭的迹象。
“父皇。”朝云公主终于说话了。
苏陌素望向看不到的那一边。
朝云公主是今日陈嫔出事时,唯一一个明显表现出了异样的人。到底是她年纪尚轻,是以不知遮掩呢,还是她根本就是充当刀子的那一个?
这个答案苏陌素并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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