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绮清楚记得,在天色变黑时,自己正弯腰拿起饭盒,想要喝口水。
随后,瞬间遮蔽了穹天的渣尘,如雨点般落进了人群中。
罗绮眼前先是一暗,然后是从天而降,一阵劈头盖体的猛击。
他立刻双手环抱着头,蜷缩在了地上。
鼻腔间,满是硫与硝的刺鼻味道。
罗绮只觉头重脚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不停的旋转。
等罗绮恢复正常,并发觉身上再无撞击感传来时。
他重新睁开双眼,却发现眼眸上宛如蒙上一阵厚纱般,视线非常的模糊。
他猛的眨了眨眼,用力的皱起了眉头。
等感觉视线重新清晰后,罗绮松开了环抱着头颅的双手,却发现天色已漆黑如墨。
夜,已经很深了。
“我靠。”
罗绮低下头,暗骂了一句。
“这他妈,核弹吗?”
“妈的。”
罗绮身旁,李胖子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一副精疲力竭的摸样。
“就算不是核弹,也肯定是中子弹。”
“最起码,也是*!”
“吓的小爷我,又他妹的想吐了!”
“咔!咔!……。”
破裂的声音,突然从废墟间传出。
刚刚恢复意识的李元纲和罗绮,一起转身看向了声音传出的方向。
漆黑的夜色中,唯一耸立在废墟间的教学楼,在校园废墟间所有清醒过来的幸存者们的注视下,显露出了长方体般的庞大轮廓。
庞大的轮廓,正在不停的歪斜。
镶在墙中,本已不剩多少的玻璃,全部碎成了渣滓。
教学楼的楼体迅速裂成了数个部分,然后塌碎成了一滩砖石和钢筋水泥的混合物。
“呯!”
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罗绮看着塌碎成了一片的教学楼,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心中有些感慨,脸色有些无奈。
所有的幸存者,都看着倒塌的教学楼,默默无语。
这一次,整个高中校园,彻底变成了废墟。
“人生如戏啊。”
张纯均被吴谨搀扶着,站了起来。
老校长满脸苦色,颓唐的摇了摇头。
“破坏,确实比建设更容易。”
张纯均在高中里任教了十多年,当教师当了四十多年,从一个小职员开始,一步步的做到副校长的位置。
张纯均对整个高中校园,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
“校长。”
“别这样。”
吴谨轻轻拍打着张纯均的背,脸上露出了悲戚的神色。
“校园毁了,我们还可以再建。”
“只要人没事,我们就有希望。”
罗绮转头,理解的看着感伤不已的张纯均,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拍了拍身旁的李元纲。
“喂,胖子。”
李元纲转头看着罗绮,脸色有些疑惑。
“嗯,干嘛?”
“白天时,那声巨响传出的地方,你看见什么了吗?”
罗绮语气有些焦急,脸色却保持着平静。
他声音非常小,只有在身边的李元纲和赵天颖,才能听的清楚。
闻言,李元纲脸色微变。
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又转头望向了身旁的赵天颖。
“嗯。”
迎着李元纲的目光,赵天颖微瘪了瘪嘴。
“我那时候,看到了一朵蘑菇形状的黑云,从地上升起来。”
“哦。”
闻言,李元钢回过头看着罗绮,底气很足的道:“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没看见。”
………
罗绮沉默了许久,方才无语的回过头,看向了身前。
他皱起眉头,不再言语。
“妈的!”
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厉喝。
众人纷纷侧目,朝骂声传来的地方望去。
夜色很深,罗绮看不清说话的人,却听得出对方熟悉的声音。
是徐言。
“妈的!”
此时,徐言的眼中布满了腥红的血丝,满脸的怒色里还有恐惧和惊慌。
他双手拿着两个装满卵石和石墨的塑料瓶,不停的在身前乱挥。
“妈的,没有水了!”
“没水了啊!”
徐言的语气中,蕴着彻底的绝望。
闻言,众人尽皆朝他望去,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之色。
没水了。
怎么活?
面露惊恐的吴谨,率先开口大声言道:“徐言。”
“怎么回事?”
“我们不是存了些水吗?应该还够喝两天的啊,现在怎么会没有水了?”
“没水了!”
“没水了!”
徐言语无伦次,继续不管不顾的高声呼喊。
“没水了啊!”
“水源被污染了,不能喝了,不能喝了!”
“装水的盆子也空了,空了!”
“空了啊!哈哈,哈哈!”
“老爸!老妈!哈哈哈!”
“小明!珍儿!”
“没了,什么都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言脸上遍布着热泪,脸庞极其扭曲失态,眼眸中流露出疯狂的神色。
他,已经崩溃了。
“徐言!”
“老师!”
“徐老师!”
……
徐言的疯狂举止,让所有人都顿觉情况不对劲。
站在徐言身旁的很多人,都连忙上前劝阻。
吴谨搀扶着张纯均,快速移动到徐言身旁,却发现徐言已经仰躺在地上,乱挥的双手中装满卵石的塑料瓶已经完全被他扭成了麻花一般,双脚朝着空气不停的胡乱蹬踢。
徐言张开嘴,发出着一连串的笑声。
他的笑声,由高渐低,最终变成了哽咽。
他泣不止声,悲不能言。
众人围着悲痛欲绝的徐言,劝慰之声逐渐停止。
众人默默不语,脸上俱露出悲伤之色。
没人去扶徐言。
只因徐言手脚乱舞,不让人扶。
没人再劝徐言。
只因人人皆悲,无言以对。
夜,在众人的沉默和徐言的哽咽声中,褪去了漆黑的颜色。
晨曦的微光,照亮了满目苍夷的漆黑大地。
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徐言已经哭不出泪了,声音也已经哭哑了。
但他的嘴里,还在不停的哽咽。
罗绮推挤开众人,走到了徐言身旁。
他看着躺在地上,依旧沉浸在悲伤中的徐言,脸上显露出悲悯之色。
“别哭了。”
“再哭下去,眼会哭瞎的。”
罗绮长叹一声,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淡,压抑着身体的颤抖。
“还有机会。”
“你的亲人,说不定还活着。”
“以后,还有机会。”
罗绮的双眸微动,脸上的悲悯更浓。
“就算他们不幸受劫遭难,若他们在天有灵,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