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也醒来之后天色已经暗沉,他先是滞愣了一会儿,不知发生什么事,头也只是胀痛,而后猛地坐起,手触到了一张纸条。
他把怀中的火折子拿出,就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纸条上的字迹之后,脑门嗡的一声大起来,全身的血液也几乎凝滞住不再流动。
接着他椅着身体站起,眼睛急急地在周围扫了一眼。
满眼黑暗。
他的心中亦是如此。
稍稍反应过心神之后,他知道再耽搁下去肯定对华霜更为不利,于是勉强将心中的惊诧和担忧放下,而后开始用尽全身的力气跑回军营,预备向上级报告这件事。
只是还没走近军营,他就已经被人拦下,拦下他的人身着黑衣,根本看不清楚面容。喜也手里紧紧握着纸条,心想他出了什么事不要紧,但他一定要把王妃的消息传回去。
但这群黑衣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身手不凡,即便是他能勉强与一人打个平手,围攻之下也难逃厄运。正当他思量万分之际,黑衣人的身后突然又出现了一人,那人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全副武装,所以喜也能勉强看到他的模样,只是待看清之后,他不由低呼了声:“是你!”
是,玉峰。一直侍候在帅营前,他去寻华霜的时候,在帅营外瞥过一眼的玉峰。
喜也被带到了墨昀壑的面前。
其实他本身并不认识墨昀壑。首先是因为身份的差别,他几乎没有可能见到全军统帅,其次墨昀壑刚来北境不久便神秘“失踪”,喜也不认识他也实属正常。
玉峰提醒了他之后,喜也先是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前高大肃立的身影一眼,而后扑通一声跪下。
“小人……属下,参见大帅。”他声音有些颤抖着说。
墨昀壑淡淡应了声,然后用更淡的语气问道:“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个字不漏的说出来。”
喜也自问胆量不小,连方才被人袭击醒来都没觉得有多害怕,可此时,墨昀壑不过轻轻淡淡的一句,却让他的全身开始发冷,继而汗意深重。
他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之后,接着把手中的字条递过去。
墨昀壑接过,墨黑的眸子在上面扫了一眼,很快抬起。
他用跟方才一样的语气对玉峰道:“先把他带下去,好好照料。”
玉峰明白他的意思。这段时间,绝不能让其他人接触到喜也,也不能让喜也带回的消息泄露出去。
两人都走后,墨昀壑才慢慢转过身,把手撑在桌面上,微微有些抖动。
刚才没有人发现,他藏在袖中的双手,已经骨节发白,颤抖难抑。
——
华霜坐的马车颠簸了许久,终于在她的骨头散架之前停了下来。
紧接着,就有两个人走进马车把她给推拉了下去。
华霜的口被封住,自然说不出什么话叫不出什么痛,可也能时不时地闷哼一声表示抗议。丫的,就不知道怜怜香惜惜玉,真把她当成个木雕来看了。
凭借着她前段时间对北境地形地域的研究,她能肯定,来的路上这伙人肯定是饶了路,所以即便是走了这么久,这里也一定离平城并不太远。
离平城不远,又大费周折地把她给绑来,该不会……
她紧紧咬住嘴唇,心里默念祈祷着,可千万别而让她猜中了哈。
结果的结果……天不遂人愿也!
撒伊度又在逗他那只宝贝鸟,看到被捆绑着哀怨着的华霜,饶有兴趣地扫过一眼,不过很快又转了回去,仿佛华霜还没有那只五颜六色的鸟来的有吸引力。
被提心吊胆地折腾到大半夜,连觉也没睡过,华霜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况且,重点是,她是被人绑来的,绑来的!
她呜呜地闷叫了两声,希望撒伊度能暂且放她下去,起码让人质先恢复一下体力,否则她可没有信心陪他打下这场“旷日持久战”。
当然,很明显撒伊度并没有高素质绑匪的这个“觉悟”,他还是悠闲地在那逗鸟,把自己逗得开心了,留下华霜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僵成了石柱。
终于,等那只鸟也被累的睡着了,撒伊度才想起屋里还站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弱的姑娘。只是此时华霜连腹诽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处于昏昏沉沉的混沌之中。
撒伊度把手里的鸟食放下,突然走到华霜的面前,抬手拿出封住她的布条。
华霜被他这一动猛然又醒了过来,入目的就是一双浅浅淡淡的瞳眸,和一张接近惨白的俊脸。
“啧啧,墨昀壑那家伙倒还艳福不浅,娶了这么个美丽迷人的王妃。”他摇头感叹了两声。
华霜拿不准他到底是在夸她还是意指其他什么,心尖微一颤动之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这也不能怪她,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面看见撒伊度,她就知道这厮不是个好惹的。也说不上他多凶,甚至更多时候他都是脸带着笑意,但她就是觉得他阴晴不定,发起疯来杀伤力估计比千军万马来的还要猛烈。
每每想到此,她都冷不丁地打一下抖。是啊,她是有点怕。虽然说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但落在这样一个人手里,她还是对生命的延续抱着极大的渴望的啊。
再说到上次她为了墨昀壑而劫持撒伊度,把他整个扎成了半身不遂。事后想起来,她也是为自己的勇气醉了。如果撒伊度知道那件事情是自己做的,得,这次估计在拿她要挟墨昀壑之前就得先把她折磨个几遍才能解气。
思及此,又是全身上下抖几抖。
撒伊度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着她一会儿陷入深思一会儿又强忍住惊恐的表情,嘴边竟露出了一点笑意。而且这不同于他平日讽刺和嘲弄的笑,眼眸都染上了一层喜色。
“晋王妃……果真是个奇女子。”
华霜这下斟酌着回了他一句:“撒将军也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哦,你倒是说说外面都是怎么传我的?”撒伊度竟坐在了她面前,似乎真的要仔细听她的回答。
华霜差点咬下自己的舌头。挖个坑给自己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真说的就是她。可是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要想再退回去也不可能,于是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道:“自然是风流倜傥,威武不凡,英俊潇洒,聪明睿智……”反正她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的好话都说了出来。
撒伊度听后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眉头有些锁紧,像是对她的话有些不满意,“你说的这些虽然是事实,但是听太多遍也都腻了。你再跟我说说,墨昀壑是怎么评价我的?”
华霜被他的自负和自虐精神深深地折服了,一时语塞,实在难以满足他的特殊“趣味”。
但撒伊度的兴趣才刚刚被引起,哪能轻易放过她,大有她不说话就一直等下去的趋势。华霜为了自己已经站麻的双腿,决定大无畏地……妥协一次!
“他说你……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城府极深!恃强凌弱!不择手段!简直不能称之为——人!”闭着眼睛一口气骂完这些之后,华霜长长地舒了口气,真的是……太痛快!
撒伊度也被她如此“坦白”的勇气给惊住了,狭长的眸子此刻少有地睁大,怔怔地看向她。
华霜承受着来自周围的各种目光,有惊诧,有愤怒,当然,如果她没感受错的话,还有佩服。
大概她是第一个敢在撒伊度面前这么说话的人。
此时撒伊度的表情虽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本以为他怎么也来个愤怒的咆哮什么的,但就算他如此,她也照常会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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