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铮云望着梵太后的身影缓缓消失,对着角落里的胡安盛使了个眼色,对方颔首,然后消失,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行
事。
“传令工部尚书,准备皇帝梓宫,皇兄在祁乾殿停灵,宣朝中文武百官,分品级前来哭灵,令,快马加鞭,传令各位宗室,王侯,还有各地最高长官,州府驻扎的各位将军,即日起赴京,其政务,都暂交副手,不得延误!”
淳元二年一月,大燕入主中原后的第一任皇帝燕锦帝耶律昊云身患重症,不治身亡,时年二十九岁。
其后,由其同母弟弟,时任摄政亲王已经一年的耶律昊云在众多大臣的三请之下,继位登基,其号为轩,而燕锦帝与他的母亲梵太后,仍被尊为皇太后,这中原大地,在短短的时间内,迎来了他的第三任统治者。
也迎来了真正的盛世繁华。
——
夜风瑟瑟,连宫中的回廊也雕龙画凤,自是看起来典雅贵重,这便是千百年来,让无数人向往的皇宫,从前,只是做客,便是真的比起主人还要霸道,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而现在,终于名正言顺地拥有了这座宏伟的宫廷,揽尽了这万里江山的秀丽,可是,不知为何,却觉得很冷很冷。
御花园中的池水边,静静地席地而坐,一袭玄色的衣衫随风飘扬,乌黑的发,拂过眉眼,拂过紧紧抿着的唇,拂过那双经历了太多凶险战争的手,却始终,无法拂去那笼罩在全身上下无法消散的愁郁。
“总管大人,皇上已经独坐了许久,至今还没有回宫安歇的意思,可如何是好。”
胡安盛从前便是宫中的阉人,只是后来随着轩王出宫建府,成了王府总管,他又一贯的行
事稳重,自然很少让人想到他的出身,后来随着耶律铮云成了摄政王,也帮着料理一些宫中事物,到底涉入不深,而现在,随着耶律铮云的登基,可是却又一个妃子也不曾分封的情况,胡安盛这个跟着水涨船高的大内总管,自然是成了劳碌命,所有人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前来他这里。
交代完身边的一个内侍,让他记得安排人下去打理一些事情,还没有歇口气,小太监便愁眉苦脸地找来了。
远远的,只是望着一个背影,胡安盛也是忍不住叹气,别人坐上帝王的宝座,那便是坐拥了天下,顺心顺意,何其开怀,而自家的主子,却是没有一日心底快活的,究其原因,却只是为了一个月前的那场变故,那场失败的捕杀,也是为了,那个突然间,失却了行踪的女子。
他得到了天下最至高的位置,却也在一夕之间,失却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即使耶律铮云不愿意承认,胡安盛也知道,他在乎那两个占据了他生命前半生,与他想要予以下半生的女人。
一个尊之敬之,一个,怜之爱之。
那一场盛大的登基典礼已经过去一月,大燕基本上也已经恢复了稳定,大多数百姓的日子依然如同往日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什么变化,他们也安然于这样的平静安稳。
只是,于另外一些身处权利中心的人来说,便是再过去多久,那一场登基所发生的一切,也久久无法忘怀,而耶律铮云这个人取代耶律昊云成为帝国的主人,对他们而言,也是造成了翻天覆地的影响。
胡安盛到现在还记得,那日那个被安置在祁乾殿代替耶律昊云病逝的人留下该留下的话,安心死去后,自家主子便让自己按照计划行
事。
诱杀宫星拓。
将耶律昊云驾崩的消息放出后,果然,那个人再也没有忍耐,当夜便有大批杀手夜袭慈宁宫,那些杀手各个武功诡谲,尤其是身上层出不穷的毒药暗器,很是折损了一批侍卫,只是,他们到底不是究竟战阵,配合有素的军人,他们习惯的,是千军中击杀一人,取一人首级扬长而去,而耶律铮云手下的侍卫习惯的,却是合围,困死,绞杀,直到慈宁宫的台阶被血色浸染,直到那断折了的箭矢随处可见,那些不要命的杀手,才尽皆灭除。
而同一时刻,耶律铮云所在的地方也遭到了袭击,这里,他们用的是火攻,宫中屋宇处处,烈焰滔天,伴随着烈焰而来的,是一批批悍不畏死的杀手,耶律铮云将宫中的精锐大多都派去了保护梵太后,而他自己身边,只留下惯常用的几个手下,还有一支小队禁军,当时猛然见到那不逊色于梵太后处的杀手,胡安盛忍不坠是后怕。
杀机处处,鲜血遍染,这在平常人见来定然是让人心慌意乱的,但是,于耶律铮云来说,却是来的正好。
耶律铮云坐镇大行皇帝停灵之处,镇定指挥,将一批批侍卫派出,有条不紊地应对,虽然应对的艰难,却始终没有被那一批敌人突破防守,最后,等到了金世光那里率领的大批精锐的援救支持,留下了无数人命。
胡安盛那时候是松了口气的,耶律铮云将自己置身险境,将大部分精锐尽数派出保护梵太后,自己身边却是守备空虚,幸亏金世光没有贰心,而耶律铮云也不是待宰羔羊,否则的话,结局如何,还是很难说的。
现在,这批一直让人寝食难安的杀手终于全部死于乱刀之下,终是放心了。
只是,胡安盛放心了,耶律铮云却没有放心,因为,宫星拓始终没有现身,即使耶律铮云身边刻意防守松懈,在最危机的时候,他也始终没有现身,而梵太后那里,早已经结束战斗。
胡安盛那时觉得宫星拓应该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而耶律铮云在考虑之后,却是匆忙下令前去梵太后处,那里,已经没有了太后的影子。
这本来就是一出计中之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全都被宫星拓的壮士断腕之狠心决绝给一时蒙蔽,想不到,他派出的这天门中仅仅剩下的精锐,只是诱饵。
“去找,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太后!”
耶律铮云下了死令,他在皇宫各处出口那里布置的兵力,始终未动,为的,便是瓮中捉鳖。
只是宫星拓的武功未曾亲见,也知道其高深,谁都没有把握能够将他防住,下半夜的时候,金世光找到了太后,没有死,却也离死不远,梵太后的胸腔碎裂,筋脉尽断,只是强撑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罢了。
谁都看的出来,这个尊贵了半生的女人,此前所遭受的酷刑,是何等的惨烈,而那个下手的人,又是何等的狠绝。
耶律铮云的面色惨白,望着那个女人凄惨的样子,到底还是走了上前,他伸手,想要半扶起她,只是,一触之下,手僵住,眼眶,瞬间红了,那华衣锦服下的,是软
绵绵的,没了骨头一般的身子,那是骨骼也被寸寸捏碎了:“母后......”
他已经,许久未曾那样真切地唤过一声母后了,很久很久,久远地几乎以为已经真的忘怀,以为,已经真的放下。
也许是耶律铮云的一声喊,也许是真的有很多无法放下的东西,回光返照一般,闭阖着的眼睛,微微的张开,那眼中,是茫然的黑,她的手,猛地按住耶律铮云的手:“是阿铮吗?”
她的眼睛,已经被挖走了,耶律铮云的五指,猛地攥紧,手心间,一片刺痛:“是,我是阿铮,母后,我来迟了。”
“呵呵,不迟,一点都不迟。”
梵太后唇角微微勾起,那样凄惨的样子,她却笑的异常的开怀,似是真的满心喜悦,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如此地诡异莫测:“阿铮,我活不长了。”
“我会找最好的医者,一定会治好母后的!”
耶律铮云一字一顿,仿佛在发誓一般,再大的隔阂,再深的戒备,在死亡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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