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瑶向他走近几步,举步为艰,步步沉重,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还有个儿,日日夜夜的赎罪,老天还是待她不薄的,给她留了那么优秀的儿子。
眉间神态,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不就是活脱脱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的影子吗?
眸中波光空蒙,克制自己声音道:“我……来看看你。”
“是年画让你来的吗?”凤君晚眸心一缕凌乱光泽闪过,“她总是自以为是,带你来这儿不知有危险的吗?”
“你知道我是在哪儿的吗?”上官瑶纤手轻掩了嘴,生怕自己哭出来。
他到底还是思绪混乱,还总以为年画没有死。
母子相见,竟是在这般状况,她只觉心都碎了,是她上辈子做错了什么吗?老天爷给她一个萝卜又加了一根大棒,这让她怎承受得住?
凤君晚轩眉微微一拧,道:“不是在宫中吗?”
上官瑶紧紧的捂住了嘴,长睫轻颤着,缓缓的闭目,把那泪吞咽回腹中。
他竟记得她是在宫中,他没有忘记她。
狠狠咬牙,睁开眼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凤君晚沉静的衣袂如云岚,淡淡飘逸,眸中似平湖掠起了惊鸿,极快,泛了阴寒,转瞬又化成了肃杀,最后变得淡静。
“我自然知道你是谁,你随意跟着年画出宫便是在惹麻烦,快走吧,我累了。”
上官瑶脑间“刷”的一下,似被长鞭急抽,一时僵直了身子,深切的撕痛漾在眼中。
他还是沉浸在年画那人当中,若他真记得她是谁,这会儿也该认她了,这一声娘亲亦会喊了。
“好,那你好好歇着。”她哽咽说了一声,转身踉跄步出屋。
立在院中,月色如水泻了满院,冰棱反射的寒光令她浑身颤栗不已。
望着屋中烛火灭下,一切归于黑暗,犹如她的心,暗沉无边无际,寻亦寻不到出路。
院外,陌离散人师徒三人在风中等候,见她出来,皆迎上去。
“怎样?”陌离散人眸光溢着淡暖,温声问。
上官瑶满面泪花,豆大泪珠颗颗滚落,湿了衣襟,瞬时凝成霜。
陌离散人微蹙眉,对三水和柳飘飘道:“扶夫人回书房,三水去煮些宁神汤给夫人。”
柳飘飘上前扶着上官瑶,瞥眼向三水,“去,师父吩咐,快去煮了汤来。”
三水撇撇嘴,哼哼几声向厨房方向去。
回到书房,上官瑶忍不住的嘤嘤哭出声。
陌离散人与柳飘飘两人静静的坐着,心亦随着那哭声沉浮。
待得喝下那宁神汤,上官瑶长长叹一口气,站起身向陌离散人施一礼,“上官瑶求陌离散人救救晚儿。”
陌离散人急起身虚扶她一把,“夫人,无需多礼,作为晚儿的师父,老父帮他是应该的,晚儿作为皇嗣,老父帮他是义不容辞,您放心吧,老人会尽全力帮他恢复神智。本来请您来,就是想看看能否助他清醒,看来他心里的魔障是深固啊。”
上官瑶落了座,想了想道:“方才他是认得我是上官瑶,亦知我是在宫中,我还以为他恢复清醒了,可他……还是句句不离年画,他以为是年画把我带来,看得出他的思绪很混乱,我便不再提相认之事,他这般,若刺激了他,我担心后果更会不堪设想。”
陌离散人深深的思索,沉眸道:“这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
上官瑶眸光微凝,疑惑的看他。
“师父的意思……是找年画来解开他的心结?”柳飘飘眉间一跳,道。
陌离散人微笑点点头。
“可年内史不是死了吗?”上官瑶拧眉道。
一旁的三水笑呵呵道:“易容嘛,这有何难的?”
“难的是,该如何与晚儿说才能达到效果,若不然便反巧成拙了。”陌离散人轻轻抚着茶盏,脸色沉重。
柳飘飘双手抱臂,眉间也紧紧的拢着,“是啊,师父说得对,得打开师兄的心结,能令他心结打开的也只有年画,她……咱们易容倒是简单,但该又年画的名义与师兄说些什么才是关键。”
上官瑶沉眸片刻,眸光轻闪闪,道:“也许我可以试试。”
话一出,那三人微怔,一时间屋内静了下来。
“您是他娘亲,这……行吗?”柳飘飘第一个反应过来。
娘亲装扮成心仪的女子,这确有点儿别扭。
“不,飘飘,关键时不必得拘泥于小节,为师看可行。”陌离散人轻拍桌子,“夫人身为女子,对女子心态是十分了解,就这般定吧。”
上官瑶淡淡抿了抿唇,“我与那年内史有几次接触,她是个极内敛的女子,心清自傲,性子倒是与我年轻有些像,装扮成她,我知道该如何与晚儿说的。”
当年自己与先帝不就是这般模样吗?两人均是喜欢把事儿闷在心里,总自以自己所做的就是为了对方好,殊不知会伤害了对方。
陌离散人欣喜的笑了笑,“好,今儿夜已深,老人让两个徒儿先送您回宫,这几日老夫再给他调理调理内息,待准备妥了再接夫人过来,只是委屈夫人在庵中了。”
上官瑶起身施一礼,“我并不委屈,倒是辛苦了几位了。”
“夫人言重了,这是老夫等该做的。”
*
凤君晚望着眼前的“年画”,一动不动,眸内波光粼洵,恼怒、痛楚、隐忍、不甘,种种如浪花儿轻翻,掀了心底那尖锐的痛。
那棺木中无血色的脸在眼前闪动……
自己执长剑刺向她,那血……
“我便遂了你愿”那眼中的果决,令人心颤……
天佑月玄,君非君,相非相,还凤江山,江山正统。
那女人说的……
手掌渐渐收紧,握得“咯咯”作响,额前一道青筋一跳。
“啪”一掌,案几碎如屑。
眸光冷厉似冰棱,一射,厉声道:“你不是她,你何人?说!”
上官瑶袖下素手微润,紧张的轻轻握了握。
他这是清醒了吗?
是清醒的认出不是年画了吗?
记得柳飘飘说过,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是何人装扮年画,他都能认得出,按理说那是得在他清醒的情况下才能认得的啊。
她咬了唇,索性不语,看他如何说如何做。
屋外师徒三人亦紧张的相互看了看,陌离散人抬手轻轻做了个手势,示意静观其变,柳飘飘与三水点点头,大气儿都不敢出。
凤君晚眸光一收,冷喝道:“说!你是谁?不然休怪本相不客气。”
竟有那么多人喜欢假扮她,皆当这女人好欺负了。
“哇~好啦,终于雨过天晴。”三水按奈不住,第一个开心的喊着闯入屋,“大师兄,你真的好了,太好了。”
奔上去搂着他直蹦达。
凤君晚拧眉,嫌恶的将他推开,“少恶心,滚一边去,三水,这是何事?说!”
柳飘飘快步跟着入屋,摇了那折扇,痞笑道:“三水,我都说啰,师兄肯定记不得那……混乱时期的事儿,就应该趁机做点儿事。”
被凤君晚推开的三水老老实实的立着,眼角偷偷瞄看,怯声道:“我可不敢。”
哪敢呀?大师兄这一身的寒气,能杀人于无形,给个豹子胆来他亦不敢。
“少废话。”凤君晚指了上官瑶,冷道:“她是谁?”
上官瑶心似乎万马奔腾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