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雪花飞絮,上京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因为地表还残留着温度,雪花落下后很快便消融掉,地面上湿漉漉地,像一面不太平整的镜子,映着周遭大厦透出茫茫点点的昏黄灯火。
下午六点,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宋可儿关掉电脑,收拾着自己桌面上的零碎物件。
宋可儿正欲离开,坐在科长室内的秘书科副科长、人称“瓢子”的麦俊斌,快步走了出来。
“可儿,要回去了吗?”麦俊斌殷勤地问道,他今天不知出于何因,戴了一顶假发回来上班。他谢顶已有好些年头,公司上下的人也都知晓,因着已经结婚生子,麦俊斌往日也不甚在乎自己的形象,然而,昨天沈可儿过来上班后,他今天便戴上了假发。
宋可儿维持着客套的微笑,道:“是的,麦科长,明天见。”
“外头在下雪呢,我送你一程吧。”麦俊斌关怀地说道:“这种天气,搭公交车也不方便。”
对方的企图昭然欲揭,宋可儿早已是情场老手,岂有不领会的道理?她在心中冷然一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脸上笑容不变,道:“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麦科长,您也早点回家吧,老婆孩子都在家等着您吧。”
她既提到老婆孩子,便是给了对方很明确的警告。麦俊斌脸上一窘,悻悻然地笑了笑。他不好过多纠缠,说道:
“那你路上小心点。”
他说完,灰溜溜地走了。宋可儿对着他的背影冷笑,拨了拨肩上的秀发。
麦俊斌戴上假发后确实帅气不少,他今年也才三十六岁,身姿体格都过得去。在CEN这样的大企业当上副科长,与一般男人对比,也算是事业有成了。然而,在宋可儿眼中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这种男人,在孙振皓面前连尘埃都不算,宋可儿会看得入眼才怪。
昨天没有成功搭上孙振皓的便车,她今天再接再厉,继续到大门前守候。
眼下天气恶劣,她不相信孙振皓看见她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地站在寒风细雪中,会坐视不理。就算是看在苏欣的面子上,对方也会伸出援手的。
宋可儿按照计划,站在了昨天的位置上。她穿着一套杏色长款线绒外套,领口和袖口是灰褐色兔毛,衬着她乌发雪肤,愈加地清婉动人。
宋可儿看了看手腕上的名牌精钢镀金石英表,六点十分,孙振皓应该快出来了。她正想着,只听一阵呼啸声,一辆黑色轿车从车库出口驶出,车头大灯照出一团光圈,光晕中雪屑纷飞飘舞。
宋可儿心中大喜,不禁又往前踏出一步,如她所料,车子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前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孙振皓,偏头平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宋小姐,上车吧。”
他什么客套话都不说,就这么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宋可儿听得心潮澎湃。孙振皓最有别于寻常男人的一点,便是他的骄矜清傲,他寡言少语,从来不说废话和官话,说出口的却是字字珠玑。
宋可儿见多了巧舌如簧、甜言蜜语的男人,孙振皓于她而言,宛若是昏昏浊世中的一缕清流,加上他煊赫的家世,俊雅迷人的外貌,如此不可多得的男子,她岂有不争取的道理?
计划的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宋可儿娇羞一笑,道:“谢谢你……”
宋可儿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小跑着绕到副驾位的车门旁,拉开车门上了车。
她在副驾位坐下后,动作稍嫌拘谨地扯出安全带来,再笨拙地扣好,孙振皓全程都目视前方,半眼没看她。
宋可儿系好安全带后,孙振皓启动车子。
路上落雪纷乱,车内鸦雀无声。孙振皓身上散逸着一股无形的寒气,仿佛在他与宋可儿之间隔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宋可儿向来机敏,特别是面对一心想要讨好的人,更是观察入微。她能隐约感受到孙振皓的不友善,她心中惶惶然,这与她预期的情况相去甚远,她以为对方邀她上车,就算并非是出于对她的好感,至少也是一种善意的信号。
宋可儿竭力说服自己,这是错觉罢了。奈何车厢内的压抑气氛渐浓,她心跳提速,连呼吸都觉得艰难起来。
孙振皓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面对她这么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正常男人都会升起怜惜之心,怎么孙振皓会是这般冷酷的态度?宋可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轻举妄动。她本想上车后便跟孙振皓闲话几句,好拉近彼此的距离,而今看来,得谨慎行事了。
孙振皓的不快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了。
他本就对宋可儿没多少好意,不过是看在苏欣面上录用了她,对方要求住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心生反感。他好不容易盼到跟苏欣过上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甜蜜二人世界,家里无端端多了个外人,虽说对两人的干扰有限,但也足以叫他不痛快。
过去吃饭的时候,他兴致来了会将苏欣抱到腿上,相濡以沫地互相喂饭,有时候他故意吃一口生姜然后反哺到苏欣嘴里,有时苏欣又会把咬了一口、然后发现味道不合口味的食物嘴对嘴喂给他。
两人之间一调起情来,都是肉麻得叫人不忍直视,不过那时没有旁人,苏欣的软萌妹子本性在他面前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孙振皓心里欢喜得紧,恨不得与她化作一对连体婴,在家里无时无刻不黏在一起。
然则,这几天,宋可儿在场的时候,苏欣只顾着陪她说话,与孙振皓几乎是零交流。醋坛子孙某人早已因为自己的“失宠”而对宋可儿心怀不忿,不过他到底理智尚存,还不至于为了这种小事就表现出嫉妒的情绪来。
而今,宋可儿连续两天都在他下班的时候出现在车库出口,他不认为这是巧合,加上对方这两天又是做早餐又是熬姜汤的……孙振皓是何许人也?宋可儿的意图他已隐隐察觉。今天让她搭便车,完全是出于对苏欣亲戚的照拂。
宋可儿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从她坐上副驾位的那一刻开始,孙振皓便对她彻底生了厌。
苏欣曾经说过,副驾位是老婆或女朋友专用位。苏欣第一次坐他车子的时候,就很自觉地坐到了后座上,在两人还是“兄妹关系”那阵子,她都是严于律己,绝对不做任何逾越的事,孙振皓那时,很为她的知情识趣而感叹。
后来等他爱上苏欣后,她还是一副壁垒分明的态度,每回坐他的车子都自发地坐后座,坚持不挪窝。她顽固地将自己定位为孙振皓的“外人”,惹得孙振皓恼火不已,后来更是使出了“你是不是对我的驾驶技术有意见”这一杀手锏,才逼得苏欣半情不愿地坐到了“老婆专用位”上。
苏欣的顾虑其实非常符合人之常情,在得知男方有老婆或女友的情况下,除非是自家亲属,其余的异性的确不应该坐到副驾位上,这不是矫情,是避嫌。
宋可儿作为苏欣的表姐,与孙振皓也是半生不熟,这般堂而皇之地上了他的车并坐在副驾位上,只证明两个可能性。第一,她不懂人情世故;第二,她是故意为之。
以孙振皓这几日与她的接触,他认为是后者。
宋可儿对他有所图谋,利用苏欣来接近他,这点让孙振皓怒火中烧。这女人,意图伤害苏欣,利用她的纯真和善良,不顾自己作为她亲戚的身份,萌生出破坏她婚姻的想法来。
孙振皓暗忖,他绝不会给她分毫可乘之机,这宋可儿最好是个识时务的,懂得知难而退。苏欣一片好心助人为乐,孙振皓不希望她产生被欺骗的感觉,冲着这点,他暂时都不会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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