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前，圣主小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身上的灵锁已经去除，白夜已经走了。
“圣主又在外面睡着了。”奇胜从天而降出现在眼前，把还有几分未睡醒的圣主吓了一跳，而奇胜不高兴的脸更让圣主不高兴，半死不活的嗯了声，才被人揍过了，又要面对属下这张臭脸，感觉整个人生都黯淡无光，没有一点儿希望了。
“回去把那个，恩？叫白夜的刑官的情报拿给我。”圣主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那个家伙应该是叫白夜吧，又不放心的补充，“就是那个坏了净土的刑官。”
“知道了，圣主~！”奇胜挫败的应着，感觉再跟着这个圣主他这辈子肯定要毁在他手上。每百年他都会跟圣主说说天地间的大事，但圣主好像完全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了。
现在，不知道坏了净土的刑官叫白夜的人，细算下来也只有他的圣主了，绝对找不出来第二个！
如果不是换个主子说不定日子更难过，他绝对不跟着这个只知道睡睡睡，睡得跟猪一样的圣主！
“鬼女可净会给我找麻烦。”圣主摇着脑袋抱怨着跟奇胜回客房，却不知道他的属下早就想要背叛他，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司钰在花藤下坐到天亮，单薄的衣裳被深夜的露水晕湿了又被晨风吹干，阳光照在身上只觉得冷，于是打了个寒颤。
有人在她身后抱着她，温暖的身体贴着冰冷的衣裳，又是个寒噤。
“钰儿想要否认的不是我。”白夜低声说道，她不想承认的的不是他，而是他不知道的过去，那些已然将她逼疯的过去。
那个圣主所说的未必全是真的，但那之前，她的灵智受损是不会错的。她那点儿微末的灵力，是如何在死后化作鬼活到现在的？即使有百世经也一定会吃很多苦，那么多的苦难，贪功冒进，会让她连自己是谁都辨不清了。
只是之前她表现得太过正常，正常到让他忽略了她修行百世经这件事。
“随你怎么想。”不想辩解什么，司钰垂下眼，听见远处有鸟叫，只觉得很安静，安静得她不想离开这里。其实，留在这里也是很好的，死在这里也是很好的，可是没有资格再死去，不能再死去，只能回到地狱去。
如果不想连累其他人，就只能回到地狱去，回到她的地狱。意识混沌之时，不论认为自己是谁，都记得不能再死去。
晨光曦和中，压着纤枝垂下的春雨萝随着晨风微动，伴着几声清脆的鸣唱，和着晨起的仆役们忙碌的声音，被宁静花香包围的两个人从未有过的和谐。
可是这份虚假的和谐很快就被打破了。
“白夜，带我去见他吧，我知道你们认识。”司钰低声说道，未说出口的话是，以你的地位是可以轻易找到他的。
“见谁？”白夜隐隐觉得不安，她说的……是哪个？
“十酒。”轻柔的两个字，白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紧紧的裹挟着怀中的人不肯放手，休想，休想去找十酒！
没有得到回答，司钰的眼垂得更低：“白夜，你有看见我的肉身吗？”全身的骨头都摔断了，腐烂得只剩下几块深埋在泥土里的骨头，你有看见过吗？
没料到她会转而提起那样不堪回望的往事，白夜眼底一黯，隔了好一会儿才说：“看见了。”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
沉默后的两个字叫人难堪，原来那段记忆没有错，她信任过期待过的那个人，真的回来过，他就站在高高在上的云端漠视着她死亡。她所期待的到底只是个梦罢了，梦里的人梦里的话如何当得真？
“那我，为什么会死？”司钰低声问道，低垂的眼里涩涩的难受，却流不出半滴眼泪来，她的眼泪早就没有，那些眼泪不过是她的灵力所化，现在她不会再那样浪费灵力了。现在她也该庆幸的，流不出眼泪，就不会在这个不曾顾及过她的人面前露了软弱。
白夜震惊的看着她，为什么会死？她不是怨恨他才跳下去的吗？不是怨恨他不肯信她不肯救她吗？
依旧没有回答，司钰只当他不愿意告诉自己，低声问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十酒在哪里，我自己去找他。”她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他不告诉她，她就自己去求好了，一开始就没有指望他会告诉她。
十酒应该是遇到麻烦了吧，如果无事，她在哪里十酒就会在哪里，远远的保护她，即使她不记得他认不得他。算起来十酒才是真的对她好的人，她以为的锦修只对她好，终究只是她以为的。只要离开花都，就不会只有她能看到锦修了，锦修并不是只对她好。
依旧是沉默，司钰暗叹一声，叹息的末梢人已经在碎石小径上，再要走却已被揽入温暖的怀抱里：“我带你去。”
那句话让司钰恍然，恍然中听见一声娇弱无奈的叹息：“逃不掉啊。”
逃不掉什么？她还有什么能逃掉的吗？以为不想归入那样的黑暗就能不归去，最后还不是自己要回去，她本来就逃不掉。
司钰疑惑，白夜却有自己的谋划，十酒在天尽头镇守仙门，除非轮值，不然不得离开天尽头，而司钰并不知道十酒的具体身份，只知道他叫十酒，那么只要不带她去天尽头，她就不会见到十酒。
这几日钰儿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大概是因为他的心在她身上，只要再给他些时日定然能让钰儿回心转意，钰儿之前本就是眷恋着他的。
司钰不明白白夜为何又肯帮她了，但现在能帮她找到十酒的除了圣主就只有白夜了，去找圣主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断魂涯还在她手上，只是圣主，总觉得去请圣主帮忙比请白夜帮忙还要糟糕。
也许是因为圣主做事一向靠不住，又或许，她还是放不下那些虚假的温暖。
虚假的温暖吗？司钰想着想着就笑了，她所贪恋的从来都是虚假的，她所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