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蔚然慢慢直起腰,林语拿着相机对几个伤痕处拍照、留档。
间隙时,一个花季少女在城中村廉价租屋中被人拳打脚踢的场景慢慢浮现在头脑中,女孩身体曾经遭受的伤痛、曾有过的呼喊,像同声影像般在她的面前重演。
心中随即生出了对施暴者的极度憎恶,对一个年龄尚小且已有身孕的女孩如此毒打仍嫌不够,还要将她推下楼去?
可此时,耳边却响起了导师曾对她说过的话:一个人无论生前高贵还是贫贱,让人倾慕艳羡还是遭人厌恶唾弃,人前是目空一切还是煎熬挣扎,当生命离开时,身体自会为灵魂写书立传。
曾有过的极乐,曾承受的苦难,都会被身体诚实地反映出来。
而法医,就是这生命密码的解读者,当你作为世界上第一个探知死者秘密的人时,情感天平万万不可失衡,要如实传译,忠于死者,忠于事实。
“蔚然姐?”林语拍好照片,提示正在失神的凌蔚然。
她忙收起自己的思绪,轻轻调整呼吸,抬起了死者的左臂,继续检查:
“左手指甲缝内有白色粉末状残留”,凌蔚然轻轻闻了一下,剪下来一些:“石灰类,疑似挣扎抓挠到的墙壁涂层,剪样本待检。”
之后,又移动到右侧:“右手中指指甲已劈断,残甲内有油漆残留物,剪样本待检。”
说完,她再一次仔细地检查了两个手的指尖和指腹部分,心中慢慢划起了问号。
然后,示意林语翻转尸体。
“后脑重创,头骨破裂,背部有抽打性淤痕,左上臂、左腿、颈骨骨折。”
凌蔚然一边检查,一边在头脑中模拟死者生前最后时光所遇到的情况:
死者与凶手起了争执,凶手用左手掐住死者的颈部,控制其行动之后逼至窗口,意欲推其坠楼。
在窗口处,死者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挣扎和反抗,甚至在丧失主动权后死死抓住窗口两侧可触及的所有,并在窗子左侧墙壁上留下深深的抓痕,最终因力度不及,坠下楼去。
凌蔚然根据这个模拟还原,检查了死者的腰背部,却没有发现设想中的挤压性伤痕,她皱了皱眉,心里疑问更深一步。
“结束外部检查,开始解剖。”
沿着两边颌下位置,呈广口“V”字形剪开皮肤,之后在中线汇聚,一剪到底。一点点将皮肤组织与胸骨剥离,将胸部翻至两侧,殷红色的内脏渐渐呈现出来。
这是新鲜尸体内脏的颜色,凌蔚然看着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年轻的心脏,惋惜之情渐渐涌上。
“左侧第九节肋骨骨折,致脾脏破裂,属坠落伤。左侧第四节肋骨骨折插入肺叶,致肺气肿。
内脏大量出血,机能供血不足,致心脏衰竭而亡。”
将皮肤一点点缝合后,她抬了抬眼,解剖室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点,吩咐林语将同步录音整理成记录后,她才去盥洗室冲澡。
开回梅花苑,把车停好,凌蔚然听到了自己身体里发出的咕咕声。中午过后,直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吃东西,胃开始抗议了。
或许,元记甜品的白灼芥蓝和云吞面可以充饥。从甜品店出来,凌蔚然拎着多要的一份薏仁红豆羹,准备当做明天的早餐。
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家大厦楼下停着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这车载着她荒野里转了三四个小时,想不认识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