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体,闻邯郸相召唤,丢下石头,令婢女取来水、巾,昂首分腿而立,舒展开手臂,命其给自己略拭了下汗水,穿上衣服,又叫婢女取来佩剑,亲手插入腰中,细心地调正位置,然后大步流星地来到堂上,向邯郸相行了一礼,跪坐侧席,问道:“阿翁可见到中尉了?”
“中尉将召你为功曹或主簿了,你做好准备。”
邯郸荣讶然问道:“阿翁怎么知道的?……,中尉对阿翁说要辟用我了么?”
邯郸相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今暮我与中尉相见,从头到尾都未说私事,讲的都是公事。”
“然则阿翁何以说中尉将要召我为功曹或主簿了?”
邯郸相先不回答邯郸荣所问,而是因为邯郸荣的这句发问而教诲他说道:“荣!我赵国诸后起之士,以魏畅、乐峻与你最为知名。见微知着,你不如魏畅;砥砺名行,你不如乐峻。荣!我且问你,你是凭什么与他两人齐名的?”
邯郸荣肃容答道:“荣所以凭者,猛豺鸷攫,刚健敢行;鹰隼奋翰,志存高远。”
“说的好!虽然见微知着你不如魏畅,砥砺名行你不如乐峻,可要论刚健有为,他俩却远不如你。这就是你和他俩齐名的资本。名者,何也?‘名者,实之宾也’。无实,则将无名。荣!你的‘实’就是你的‘刚健’和‘高远之志’,此两者是你立於天地间、振我家声、取功名居人上的倚仗,你要时刻牢记,不可或忘!”
“是。”
“荣!鸟无翅不飞,人无名不立。大丈夫如果想要做大事,就必须得先有大的名声,而要想有大的名声,不但要有‘实’、要有才能,还必须要不畏艰难,迎难而上,这样才行啊!”
“是。”
“你要牢记!”
“是。”
告诫过邯郸荣要时刻牢记着他所以能和魏畅、乐峻齐名的资本后,邯郸相这才说道:“魏畅能见微知着,换了是他,他就不会问我刚才你问的那个问题。”
“荣愚钝,请父亲教之。”
“中尉来到我们赵国后,连续委任手下的人充任门下掾、史、属、佐,却一直没有委任中尉功曹和主簿,这显然是为我郡人留的。之所以迟迟未定,是因为他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不知道该委任谁家的子弟好。现在他到任半个月了,与本地的士族大姓都有过接触了,也该任命功曹、主簿了,却还是迟迟不任命,没有别的原因,只能是因为他还在观望。”
邯郸相不知荀贞把中尉功曹之位预留给了刘备,但却猜中了荀贞为何不委任中尉主簿的原因。
邯郸荣说道:“是。”
“我郡右姓以我邯郸为冠,我邯郸右姓以我邯郸、魏、乐三家为冠,如是,中尉若选用功曹和主簿,只会从我等三家里选用。”
“是。”
“魏氏最盛贵,中尉若有意选用魏氏子弟,早就该下送檄文辟除了。”
“是。”
“而中尉却没有辟除他家的子弟,这说明中尉之意不在魏氏。不在魏氏,就必在我家与乐氏。”
“是。”
“若用乐氏,则只能是乐峻;若用我家,则只能是你。”
乐氏家兄弟两人,乐彪已然出仕,能选用的只能是乐峻。邯郸氏家的子弟虽众,可邯郸荣名气最大,且是嫡长子,依照两汉的惯例,兄未出仕,弟通常就不会出仕,即使被州郡辟除了,做弟弟的也很多都会谢辞,不肯接受,所以要用邯郸氏,荀贞只可能是辟用邯郸荣。
“是。”
“乐峻与你各有优劣。用乐峻,则得名;用你,则得实。名与实不可兼得,故此中尉迟疑不决。”
“是。”
“名有名的好,实有实的好,对中尉而言,这是两难之选择。在这个时候,若是‘名’与‘实’之间的任何一方主动向他示好,那么不必说,他必定就会选择示好的一方了。”
“所以阿翁今去见中尉?”
“然也。”
“荣听阿翁之意,似是早看出了中尉为何迟迟不辟功曹和主簿,却为何直到今日才去与他相见?”
“长吏如君,我家的家声是否能够重振如今全在你的肩上,我为你择君,岂可不慎?得一明君,事半功倍;得一庸主,徒费光阴。中尉虽出自颍川荀氏,族为名门,然我闻他非荀氏嫡系,只是出自旁支,且是以军功取得的功名,又年少早贵,其人究竟如何?不可不细细察看观之。”
邯郸荣见过荀贞,对荀贞自有评价,但他现在想听听他父亲对荀贞的看法,问道:“中尉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我闻其事迹便已奇之,今下午在楼上见他,确定他非常人也,今暮於相君车上闻得了他平贼的方略,我只有六个字评他。”
“何六字也?”
“‘贞固足以干事’。”
此六字出自《易经》,本意是:“君子坚守正道,就能把事干好。”邯郸相用在此处,却是以“贞”指荀贞,说他足以成就大事。
邯郸荣没有听过他父亲对别人有过这么高的评价,心道:“前几天在乐伯节家的席上,我与中尉对面而坐。中尉以二十余之龄,从军征战,以军功位致比二千石,固一时之杰也,然我视之,中尉之能似也不出常人范畴。父亲为何对他如此高的评价?”因说道,“荣从未闻翁对人有此等美评,此评却是因何而得?他的平贼方略有何出奇之处?”
“平常人说平贼,只讲眼前的贼事而已,中尉却先言防疫、备粮,讲说来春之事,眼光长远,防患於未然。”
“此我亦能为之。”
“中尉到任才半个月,对郡西的贼寇就了如指掌,比我等本地人了解的还多、还深。”
邯郸荣默然片刻,试想了一下若是自己在赵国中尉的任上能不能在半个月内就了然贼情,说道:“此我亦能为之。”
“中尉平贼之方略共有三条,先防疫、备粮,次及早进击,次徐徐图之。”邯郸相把荀贞的方略转述给邯郸荣,说道,“你可看出中尉的深意了么?”
“深意?中尉此方略由远及近,从先解决以后之大患到如何解决眼前之屑,层次分明,条理整齐,甚是精当。阿翁说的‘深意’是这个么?”
“此非中尉之深意也。”
“那什么是中尉之深意?”
“郡兵、城防、邯郸县治安以至由此引申到赵国诸县之治安方是中尉之深意!”
邯郸荣霍然醒悟,回思荀贞此三条方略,层层推进,步步深入,而最终落脚到郡兵、城防、县治安上,虽此三条才是他的最终目的,然却因其前边充足的铺垫而使人自然地接受,毫不觉得突兀,不生抵触之意,不觉拍案叫绝,说道:“真妙策也!”随即又说道,“不过,虽是妙策,却也瞒不住人。……,阿翁不就看出来了么?”
“我看出来是因我旁观者清,身处局中者却不一定能看得出来。再则说了,中尉又何需瞒人?有他前边防疫、备粮、及早进击的铺垫,便算被人看出又如何?”
邯郸荣细细想来,确实如此,就算被人看出荀贞的最终目的是郡兵、城防和县治安,可有他前边数条的铺垫,却谁也不能说出他的错处,谁也不能反对他整治郡兵和控制城防以及插手县中治安。这却是因为“先入为主”,既然听者接受了荀贞前边所说的内容,那么自然就无法反对他由前边的内容而顺势推出的最终目的。这乃是光明正大之阳谋。
邯郸相问邯郸荣:“中尉此策你亦可为之么?”
邯郸荣佩服地说道:“中尉心思精密,深谋远虑,临阵破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