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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上的对峙和保护不了女儿的无助几乎将她击溃,心灰意冷的她原本已打算放弃,却幸运地得到一线生机,在朋友的引荐下,她认识了薛仕恺的父亲,他不只帮助她将毫无胜算的官司逆转,最后还获判离婚,并在这段时间里,给了她们母女俩心灵上的扶持,让她愿意再冒一次险,投入婚姻的束缚里。

听着这些叙述,薛仕恺必须用力握拳才能忍住捶墙的冲动。忆起之前对咏初的不耐烦,他的心猛然抽紧。

连一个成年人都被折磨得不敢承认自己被家暴,更何况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孝?她不仅不懂得怨恨,还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那遍体鳞伤的瘦小身子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身心折磨?那混帐竟下得了手!

“为了不让我前夫有再找任何机会夺回咏初,我要他签下同意书,将咏初过继给了我大哥,所以,咏初姓单,不是因为跟我姓,而是因为跟我大哥姓。”单母扬唇。“至于是用什么方法让他签下的,你就别问了,我只能说,一切合法。”

做得好!薛仕恺只想拍手喝彩。身为大律师的儿子,他没天真到以为光凭法条抗辩就能伸张正义,但很难得在听到有人游走不法边缘时,还能让他感到如此大快人心。

“咏初很勇敢,她那么怕她生父,怕到只要和他共处一室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却为了我这个母亲,愿意作证来反驳他的谎言。”想到那时候的女儿,单母真的好心疼。

“咏初真的很勇敢。”薛仕恺涩声道,完全发自肺腑。

是他错愕了,只用表象去看一件事情,在经历过那样的地狱,她还能对人性拥有希望,还能够对他笑、对他示好,她已经够棒了,够棒了!

“那人渣真的放弃了?”他提出心里的疑问。听过太多的施暴者在判决后仍不断骚扰家人的案例,那种人的心理有问题,什么狗屁禁制令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

“他被他父母强制送出国了,我们被打得半死,他却只要易科罚金,连牢都不用坐。”如果公婆愿意早点正视事实,她和咏初也不会白受这些苦。“判决结果在亲戚朋友间全传遍了,他父母觉得丢不起这个脸,用断绝经济来源这理由来逼他离开台湾,他再怎么不甘心也得答应。”

薛仕恺看着那张和咏初极为相似的面容,再看向手中那张仅有三人的户口簿,明知一切已然落幕,但那般沉闷依然积荷于心口。

事情会过去,身上的伤口会痊愈,但心里的伤呢?恐惧呢?知道咏初所遇过的事,再回想她的种种反应,其实不难发现她的怯懦只针对男人,尤其是比她高壮许多的男人,这绝对是那禽兽施暴后所留下的心理创伤。

只要想到她所要面对的困难,他的心就拧得发痛。薛仕恺倏然起身,拉开抽屉,将户口簿放回原来的位置,又用力将抽屉关上,转身坚定地直视继母。

“白纸黑字是给外人看的,咏初是我妹妹,不管她姓什么都是我们家的人。”这是她的家,他们会疼爱她,比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更义无反顾地保护她。

单母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早已看出这个继子并不是个百依百顺的乖男孩,而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真正男人。

“瞒着你,我很抱歉。因为怜悯只会将咏初伤得更深,已经有太多自以为是的人觉得自己在付出,其实是在向咏初勒索,但咏初根本给不起他们所要的,所以我和你爸都觉得先别跟你说,好让你能用自然的态度对她。”

薛仕恺闻言不禁苦笑。这些他懂,他何尝不也差点犯了相同的错?自以为宽容、自以为报恩,却在得不到自己所预期的响应时,又恼羞成怒,反而将那些负面情绪还诸到咏初身上。

只是,不说没关系,至少也该暗示一下吧?好让他别自然过了头,害他现在觉得自己像个大坏蛋,而且还是不知不觉中被陷害的。

“咏初会回来吃晚饭吗?”他看了下表。有同学陪着,是不至于担心她的去向,但……他已经等不及要好好疼爱这个妹妹了。

“她说大概六点会回来。”不用问,从继子会突然跑回来翻户口簿的举动,她也大概猜得到定是发生了某些事。“要我跟你说她同学家在哪里吗?”

他怎么又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薛仕恺因被猜出心念而有些懊恼,随即自嘲一笑。被陷害就被陷害吧,反正他们都是为了咏初好,是自发性,抑或是被暗中设计,也就不需太去探究了。

“好。”记下继母给的地址,薛仕恺停了下。“……西红柿是故意的吧?”第一次是无心,之后的每一次就有鬼了,他就不信心思细腻的继母会没发现那场几乎引爆的西红柿战争。

“因为帮你会让咏初有成就感。”单母连试着装傻也没有,微笑点头的神情还很理所当然。“而且西红柿有丰富的茄红素和维他命C,对健康很好。”

他就知道!薛仕恺咽下低咒。

“我不但会给咏初成就感,还有快乐、自信、安全感、依赖感,所以,我不想再看到西红柿了,好吗?”勉强扯出的笑依然很有礼貌,但也很咬牙切齿。

“没问题。”单母莞尔,继子这难得孩子气的弱点让她觉得可爱及安心,不然,太多精明的他,其实,……有时候会沉稳到连她这个大人都怕。

看着他越过她朝房门走去,单母眼中闪过犹豫。

“仕恺。”在他即将踏出房间时,她突然喊住他。“我可以信任你吗?”

薛仕恺回头,看到的是一个挂心女儿的无助母亲,他明白继母口中的“信任”二字,包含着深远的涵义——他必须保护她、疼爱她,用能让一个母亲安心的方式来带她远离恐惧,让她忘记那些阴霾。

想到那张总是笑得僵硬无比的小脸,在心里慢然泛开的不是沉重,而是温暖,自心口向全身血脉温柔扩散的暖意。

咏初能成为他的妹妹,是他的骄傲。

一个微弱的笑、嗫嚅着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这些举止对一般人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对她来说,却是难如登天,那都是她必须克服许许多多的心理障碍才做得到的。

她的柔弱、她的勇敢、她的坚强,当他知道那些怯懦反应为何而来,而她那看似无用的尝试又是做了多少努力才换到的,他绝对绝对愿意用他的生命去保护她。

“是的,妈,你可以。”

淡然的口吻,却透着无可撼动的坚决,允下了一辈子的承诺。

他,甘之如饴。

第三章

那天傍晚,单咏初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以为会气到不理她的哥哥,突然出现在同学家门口,在同学们既惊讶又羡慕的视线欢送下,他们一起散步回家。

路上,他什么话也没说,只会中途买了一支冰淇淋给她。直到舔上那口酸甜,因过度诧异迟了好久的喜悦才慢慢泛开,让她的心情就像在夕阳下闪闪发亮的冰淇淋一样,缤纷绚烂。

而自那一天起,薛仕恺完全在单咏初的生活里占有一席之地。

有时是他在吃完中饭随口问了句下午有没有事,也不说要干么,等下午一到,他就说电影开演时间快到了,要她快点,并带她进了电影院。

有时是她在写功课时,却突然被他叫出门,走着走着,就被带到书店去了,回来时手上还抱着一本她想了好久却舍不得买的书,是他买给她的。

有时是逛街、有时上图书馆,或是到附近的公园闲晃,还有帮妈妈买酱油,结果提了两大袋零食回来,层不不穷的邀约填满了单咏初原本乏善可陈的暑假生活。

而她从一开始的怔愕,到后来只要薛仕恺出现在她面前,下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