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第一口面后,瑟欧斯足足在柜台上瘫了半个小时,两眼空洞无神,脑壳上像有一列列火车在疯狂行驶。

他没喷火,却担心自己的脑袋会裂开,脑浆如火山爆发般喷出来。他深深怀疑,这个叫隆莉涵的女人一定是劝退不成,想活活整死他!

她也硬是要得,就任由他呈濒死状态地瘫在柜台上,让来往的客人们观赏他,他听见客人们笑语着「第一次来吃都嘛这样」之类的话。

除了崔寡妇殷勤地照顾他,那个始作俑者一次也没有来看他的情况。

他很想拔腿冲回非洲,但一想到任务在身,还是硬撑着爬起来,含泪吃完这碗他这辈子不想再碰第二次的面。

没错,猫的体质很能忍耐疼痛,他连头险些被劈开的重伤都能忍过来,对这些食物却彻底没辙。

这些浅绿色的酱汁原来叫作「芥末」,呛得他眼泪鼻涕齐流,而肉丝事先用辣椒腌过,一口咬下去,鲜美的汁液随着呛辣的滋味爆开来,炸得他粉身碎骨、唇舌俱麻,后来他根本失去了味觉,只是麻木地将面送入口中。真是杀猫于无形的绝妙料理啊!

他一边吃一边默默垂泪,突然领悟了某句他一直不懂的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受重伤算什么,今晚他至少辣死了三百遍,他怎能不流泪伤心,呜~~

可她的手艺还真是好,面条烹煮得软硬适中,搭配芥末,滑软中带着爽冽,虽然味道实在令他不敢恭维,口感还挺不错的。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三椒小馆的员工们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完餐馆,和老板隆莉涵道过再见后,纷纷离开。

隆莉涵巡视屋内瓦斯门窗,崔寡妇与瑟欧斯就站在店门外等她。

他盯着隆莉涵在屋内走来走去,虽然她看见他吃完了面,却没有半点表示。

好不容易等到她走出屋外,取出钥匙锁门,他忍不住挪动痛麻的舌头,出声提醒:「我把面吃完了。」

「吃完就滚啊,难道还要我招待你吃消夜?」隆莉涵头也不抬地说,冷冷的嗓音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

「莉莉,既然他这么有诚意,你就录用他试试嘛。」崔寡妇劝着,一见美男子目光转向自己,她立刻绽开最美丽的笑容,朝他频送秋波。

「我只说要他试味道,可没说吃完就录用他。」锁好门,隆莉涵抽出钥匙,径自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走吧,崔姐。」

她以为他吃了一口就会夺门而逃,不料他边吃边哭,硬是把整碗面都吃完,这份毅力让她意外。他似乎真的不知道她父亲的情况,那为什么还坚持要应征管家?只是想找工作的话,未免太积极了,她给他那碗面是刻意刁难,他知难,却不退。

她起了浓浓的疑惑──他究竟有何目的?

「我和莉莉是邻居,我先生已经过世了,我一个人住,平常就在莉莉的店帮忙。我们就住在这附近,每天都是步行来回。」崔寡妇并肩与瑟欧斯走着,试图与他攀谈,对方却没有反应,她改口道:「你为什么想来应征管家?」

「呃,纯粹是想做这份工作。」瑟欧斯随口回答,盯着前面女郎窈窕的背影,她步伐轻快而利落,背脊直挺挺的,散发着强烈的冷漠与排斥。

为了某个他不明白的原因,打从他进入她的视线,她就看他不顺眼,似乎他从头到脚没一处好。

从她冰寒睥睨的眼神里,他甚至有种感觉,彷佛单是他身为男性这一点,就让她极度憎厌。

「那你是找对雇主了,隆先生原本的管家是位做了十年的老太大,她上个月离职了,莉莉才登报找人。隆先生对管家很好,要做的事不多,但给的薪水很丰厚,你一定能胜任愉快的。」崔寡妇继续热络地解说,「你之前的工作是做什么?也是管家吗?」

「我是职业军人,因为受伤才退伍。」舅舅吩咐他这么回答。

「是吗?难怪体格这么好。」崔寡妇略带暗示性地轻笑,妩媚的模样能让男人心猿意马,可惜瑟欧斯盯着隆莉涵,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有她自个儿在心猿意马。

她不甘被冷落,压低声音道:「你喜欢莉莉吗?趁早死心吧,她最讨厌的,就是男人。」

他一愕,「为什么?」这么说,她对他的嫌恶神态,不是他的错觉了。

「你说太多了,崔姐。」隆莉涵扬起警告的话语。

说话间已回到她们住的社区,她与管理员打过招呼,径自走向家门。管理员虽见瑟欧斯是生面孔,但崔寡妇与他神态亲热,也没有多问。

「对了,还没请教你贵姓大名呢?」崔寡妇问着,「你只说你叫瑟欧斯,你姓什么?」

「瑟欧斯.贝黎那.俄凯忒凯地尔多古犀哈瓦诺雷奇亚达卡拉莫海丁培可尼笛亚德。」

这是什么鬼名字?隆莉涵投给他怀疑的视线,「你是外星人吗?地球人哪有这么长的姓氏?」

瑟欧斯表情无辜地道:「我家里就是这个姓啊!」

「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她踏上家门前的石阶,见他要跟着进来,她挥手挡住,「我不欢迎陌生人进我家。」

「可是,你都带我回来了……」

「不是我带你回来,是崔姐带你回来。你敢闯进我家,」她指着门边的盆栽,「我会拿这个,打得你头破血流。」

瑟欧斯愕然止步,崔寡妇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莉莉练过跆拳道,我劝你不要小看她的威胁比较好唷。」崔寡妇走到自己家门前,朝他巧笑倩兮地说,「你还是放弃吧,又不是只有莉莉在征管家,我最近正好也想找个管家呢!要不要进来喝杯茶,我们谈一谈?」

一边是冷酷的危险女郎,一边是热情的孀居少妇,真让瑟欧斯头痛。如果她俩的态度能对调,该有多好?

「你就去崔姐家看看吧!」隆莉涵推开家门,按开玄关的灯,就见地上除了男用皮鞋,还丢着一双三寸高跟鞋。

家里有客人?

鞋柜后探出一颗白色小脑袋,「鱿鱼丝」见她回家,立刻挨到她腿边磨蹭。

「乖孩子,今天没出去玩吗?」她抱起大白猫,爱溺地吻着猫儿鼻尖,猫儿快乐地发出呼噜声,挨擦着她脸颊。

「你喜欢猫?」瑟欧斯看着她与猫亲热的情状,不禁哀怨地想:早知她喜欢猫,就该以原本面目潜入,何必坚持化为人形?

隆莉涵闻声回头,见他站在门边,她秀眉一扬,还没开口,他连忙声明道:「我没进你家,离门还有十公分!」说完还指着门坎和自己脚尖,果然还有十公分的距离。

他孩子气的举动,让她想起小学时,和共享书桌的男生斤斤计较地划下楚河汉界,那曾经无忧无虑的童稚时代。

她紧绷的唇线松了些,淡淡道:「动物的忠诚度比人更好,与其花心思在人身上,不如付出给动物。」

「你被什么人背叛过吗?」她语气涩涩,似乎曾在人际关系上受挫。

她眸色一沉,「干你屁事?」

他的眼神纯净坦率,闪耀着温暖的光辉,像是从不曾沾染人间的黑暗。他的年纪应该和她差不多,怎会有如此不知人世险恶的神情?

她对人最基本的信任,早在七岁那年就被摧毁,接踵而来的成人情事太过复杂,年幼的她无法理解,却被迫必须接受,不知不觉中,她筑起防御的围篱,冷眼看待一切。

直到情窦初开那年,她首次识得情爱滋味,然后遭到比七岁那时更残酷的打击,她才明白了母亲当年抛夫弃女,一去不回的心情。

但她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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