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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证明什么似地,她赤脚走进浴室,站在莲蓬头下,旋开开关,冷水哗啦哗啦从头往下冲刷。

水冷得让人牙关打颤,小悯咬牙忍住,她记得那天,就是站在风雨夜里,又冷又冰,不多久,发烧不见了。

无忌冲上楼时,发现小悯不在房内,循着水声往浴室方向走,打开门,莲蓬头下方站着一个湿淋淋的女生。

总是看见浑身湿透的赵悯,水把赵悯淋得楚楚可怜,很想骂她,但她脸上伪装出的坚强教无忌骂不出口。

「你在做什么?」没见过比她更荒谬的了,感冒还淋水,除了笨,你还有更好解释?

「再一下就好。」

转过头,赵悯脸上挂着巴结笑容,对父亲的感觉移情,从现在起,她的乖巧专为无忌。

他走上前,关上莲蓬头,触及寒冷的冰水,他咬唇忍尊大。

她是敏感的,即使只是些微的表情变化,巴结笑容自颊边消灭,望他,忧郁浮上眉间。

「别担心,淋过水,就不会发烧了。」她企图解释自己的行为。

「谁教你的?」他把她从浴缸中拎出来。

「我试过,有用。」她认真说。

「有用才怪。」抓来大毛巾,当头盖下,拭去她的满身湿。

「有用。」她坚持说。

不理她的坚持,带小悯走出浴室,无忌从衣柜里找来干净睡衣换上,再把药细心地喂进她嘴里,用量是自己平日的一半。

他拿来吹风机,替她吹干长发。那是母亲常为她做的动作啊,暖暖的风吹在颈间,轻柔拨弄,彷佛夏季里的南风,酥人心胸。

轻轻椅,半眯眼,彷佛彷佛,妈咪在身边。他的手在她颈边轻轻拨弄……软软柔柔的手指滑过她发间、她心底,从今以后,她的眷恋有了新归属……

「时间很晚了,闭上眼睛,赶快睡。」

他抱她上床,拍松枕头,把她的头扶正,棉被拉到下巴处。

「不要。」她摇头。

「明天还要上学。」

「不上学。」以前念书全为父亲,现在努力已然失去意义,她不想浪费时间做无聊事情。

「不上学,想做什么?」他笑,固执的小女生。

「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再当乖孝。

「爸爸不会同意的。」

「我才不管他同不同意。」别开头,她骄傲地抬高下巴。

「你打算和爸爸一直对峙下去?」

「你说我可以对他们耍脾气。」她搬出他的话做回答。

「我也说不可以花太久的时间和力气。」

小悯对不上话,久久,她拉住他问:「陪我好不好?」

「可以,但是明天要乖乖上学。」他提条件。

「好。」她同意得爽快。

他点头,起身,把所有的电灯关掉,在关掉第三盏灯时,小悯忍不住出口:「不要关。」

「你怕黑?」

「对。」用力点头,她的胆小怯懦只在他面前。

「灯太亮容易睡不好。」

「黑暗的地方有鬼。」

「留一盏床头灯就好,我陪你睡。」

她看他,半晌不眨眼,最后,像作出重大决定般。「会不会,睡到一半你就跑掉了?」

「不会。」

「你会一直陪我到天亮?」

「我六点必须起床,准备上学。」

「你离开的时候叫醒我。」

「没问题。」

「好吧,把灯关掉。」她瞪着他移动的几步,每几秒,房间就暗下一角落,最后,他来到床边,和煦笑容暖了她心田。

小悯挪了挪身体,把床让出大半,他脱掉拖鞋,和她同盖一床被。

这个年龄没有太多的考虑,他只是在她身上看到当初的自己,他怜惜她,就像怜惜过去的自己,他在宠爱她当中,弥补过去自己的不平。

从这个晚上起到小悯年满十六岁的晚上,他天天都到她床边报到,他搂住她说话,拥着她分享心情。无忌没想过除了手足之外的感情,但小悯想到了。

在她进入青春发动期那年,她爱上他、恋上他,觉得只要有他,天地便有了存在意义。

第三章

小悯变了,她从明星人物转成问题学生,她月考次次交白卷,老师为她伤透脑筋,几次的家庭访问都改善不了情形。

育勤替她找来心理医生,她一派的不合作,再好的医生也拿她没办法。无忌说对了,她在伤害自己、对抗全世界。

好不容易,熬到国中毕业,她怎么都不肯去报考高中,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晓得她一大早出门,直到深夜才入门。

她总是失踪,而无忌总是在赵悯旧家门口找到她,两个人相靠相依,分享彼此的心底话。无忌没把她失踪的秘密说出去,他晓得只剩下那块安全地区能带给她短暂的心灵平静,所以,他帮她守住秘密。

小悯和无忌的关系微妙,她晓得父亲对无忌和小悦的安排,晓得即使再多的喜欢,都没办法让两人的未来相牵绊,但他的关心是她的生命泉源,她无法拒绝。

于是,她在无人空间里对他亲昵、对他撒娇任性;在有人的环境里,和他保持距离。对于这点,两人从未有过沟通,但他们行径一致,尤其在小悦面前,他们表现出无忌是小悦的专属物。

无忌是个杰出男子,大学四年,他一面念书、一面替养父打下国际市场,小小的竞泽电子在短时间内,成了国内外知名企业。

这天,无忌带小悯来到旧友阿易开的PUB。

「阿易,她是我的妹妹,以后要麻烦你照顾。」无忌对着吧台里的男人说。

「自己的妹妹自己照顾,干嘛麻烦我?」他回无忌一句,不停歇的手,很快地替他们装满两杯红红绿绿的液体。

「我要出国……」

「出国!」小悯瞠大眼睛,不敢置信。「为什么我不知道?」

「谁叫你不回家吃饭,这件事情我在昨天的晚餐桌上宣布过了。」笑笑,无忌没把她的抗议放进眼底。

「为什么出国?台湾不好吗?」

「爸爸决定在美国设立分公司,我想去探探新市场,测试我们有几分竞争力。」简单几句,他把事情交代清楚。

「不能让别人去?」她有几分激动,强咬唇,捺住脾气。冷静不适合赵悯的年龄,但早熟的她很习惯这种态度。

「我可以顺便念书,何况我想测试自己的能力底限在哪里。」

「是你想去?」

不是被强迫被逼……失望升起,原来呵,他从没想过她,没介意过她的心情。

他忽略她的问题。「我不在期间,你可以到这里吃白食,不过别待太晚。」

他还是担心她,担心她不吃饭、担心她在外面游荡,与其如此,不如让好朋友陪伴她。

「别把责任丢给我,我不接受包袱垃圾。」阿易半玩笑回话。

她是包袱垃圾?所以他累得不愿再为她负责?他想远走高飞,丢弃她这份沉重?赵悯自贬自弃,匆匆起身,抛下一语:「我不会麻烦你的。」她急着离去。

「小悯。」拉住她,无忌把她带回身边。「你又生气了?」

不该吗?全世界的人都晓得他要走了,独独她不知道,说交心、论知情,统统是骗人。

「没有。」她违心。

「你对分离愤怒吗?」他知道,分离始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