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读生拿了张铁椅打开。「坐,我要去做事了,再见!」

工读生一溜烟又跑走了,震净悠坐在角落,用高高的花篮挡住自己半个身体。她很满足现在的位置,又安全又能仔仔细细地将他看个清楚。

记者正在提问,他很专业地回覆问题。

震净悠抚着鼓起的肚子,温柔地喃喃低语:「宝宝,那是爸爸,爸爸在说话喔!爸爸很帅的,可能是最近外公公司比较忙,所以变得比较憔悴。你要看清楚喔,妈妈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带你来看爸爸。」

她说着,咽下喉中的苦涩。没什么好觉得悲伤的,她现在生活得很好,再一阵子宝宝就会来陪伴她,至于……他爱不爱她、在不在乎她,都已没那么重要了。

记者提出问题:「请问董事长,您为何取消和宋恬梨小姐联姻的协议?」

这个问题一提出,在场的其他记者皆纷纷嗤之以鼻。樋口不回答私人问题是出了名的,他拒绝答覆的方式,绝对会让人吓得皮皮挫。

只是出乎意料地,樋口回答了,内容还痴情得让人喷泪——

「这项协议,是震董事长生前的托付,主要是期望能藉由宋氏建设的经验和专业,扩大震天的版图,朝高楼建筑业跨足。董事长的遗愿,我势必不惜一切也要完成,但是有一件事情发生,让我改变了某些想法。我可以拚了命让震天在高楼建筑业占有一席之地,不负董事长所托,只是……」

他指着自己的心。「一旦这里住了一个人,就再也无法接受其他人成为我的妻子,我心中的人。」

樋口洋介漆黑的眼,黯淡沉重。「我爱她,非常非常,只可惜,非得等到她离开了我,我才知道悔恨……」

「请问董事长指的是震净悠小姐吗?」那位记者悄悄地问。

樋口洋介苦苦地叹了口气。「我的净悠。」

一旁,听到这段告白的震净悠早已哭成泪人儿。她没想到这会是他的想法,她根本不敢期待他会爱她!

突然之间,记者群中有人指着岸边的白色货轮,哇哇大叫:「原来,货轮的船名LoveEuo就是董事长的心声!」

这一发现,在场女士都陶醉地叹息。真是太浪漫了!谁不希望有一艘船或是一架飞机是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

趁着这团混乱,震净悠缓缓起身。够了,无须再久留,她知道他爱她,这样就足够了。

此时此刻,她不能见他,四个月的分离,一个人变成两个人,老实说,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和他见面?她有种困窘与退却。

况且他太不老实了,爱她又不明说,害她白白流了不知道多少缸的眼泪,如果只靠这几句告白,她就立刻现身投入他的怀抱,那岂不是便宜了他?

震净悠鼓励地轻拍自己的肚子,准备离开。

只是事情就是这么巧,她才跨出第一步,走出掩身的花篮后面,樋口洋介不知受什么牵引,突然将视线投到这边,完全没有任何屏障的震净悠,让自己的身影彻底暴露在他面前。

她看到他不可置信的目光。老天!

她似乎听到他激动的闷哼,看他将麦克风丢给一旁的发言人。不会吧?

他冲下舞台,目标是她。

完蛋了……震净悠二话不多说,提起裙摆直直往外跑。她不想现在被他捉到!

一片混乱之中,她跳上典礼外候客的计程车。「快开车!」

计程车见怪不怪地立刻发动车子往前冲。躲债他是见多了,倒是没见过孕妇也在躲债的!

她的脑子轰隆隆地乱成一片,心跳好快好快。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阿佑的大吼大叫:「喂!郑老师,你要去哪?!」

天啊……

震净悠闭上双眼,笑了起来。

终曲

计程车一路杀回宜兰,已是黄昏时刻。

她抱着肚子冲回家时,肚子里的宝宝似乎也感受到妈妈的紧张,双手双脚踹个不停。孕程进入第五个月,不但肚子大了,宝宝的活动力也很强,母亲情绪上有个风吹草动,都可以让他兴奋半天。

一进家门,电话铃声立即响起。她接起电话。「喂?」

「回来啦,要不要下来吃饭啊?」二楼房东阿妈亲切地问。

「好,我把衣服换掉,等一下就下去。」

也好,独自一个人在家,她怕自己会东想西想,倒不如下楼和房东阿妈话家常。

「好啊,今天有麻油鸡喔!」

「嗯,太好了。」

她忍不住叹气。两个阿妈像是串通好了的一样,轮流以高热量的麻油帮她进补,而她不好意思拒绝,这也难怪她的肚子比同期孕妇还要来得大。唉,到时候要是太大生不出来,肯定痛到哇哇叫!

门铃此时响起,震净悠皱起眉头,以为阿妈上楼找她。她挂着甜美的笑容开门。「阿妈——」

然后,当她看到门外的人时,她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阿佑带着愤怒的樋口洋介找上门来了。

震净悠咬着下唇,有些手足无措。她从没想过两人重逢时,自己竟会这么地狼狈,素着一张脸,连头发都没有梳理整齐,脚上还趿着一双脱毛的拖鞋。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她嗫嚅问着。

阿佑立即承认。「是我!」

这下换震净悠紧张了,她指着阿佑身上的军便服。「你不是五点前要回部队报到,怎么还在这里?!」

阿佑开心极了,他指指身旁高大的男人。「叔叔认识国防部长耶!他说只要带他来找你,就让我有放不完的荣誉假,还马上打电话给国防部长聊天哦!郑老师,我要出去玩了,拜拜,你们不要吵架喔!」

男孩快快乐乐地离开。

「震老师?」

她摇头。「郑成功的郑,我在这边教钢琴。」

「你把自己安排得很好。」他的语气很复杂,有恼怒、有指责、有宠溺,更像是松了口气。

两个大人四目相对,气氛很诡异。

她不自觉扯着衣服的下摆,遮住自己鼓起的肚子。「阿佑说我们不能吵架。」

樋口洋介看到她的肚子,眼底再度闪着激动的火花。「我没打算跟你吵架,事实是,我看到你什么怒气也没有了。」他原本满腔的忧心与怒火也只能无奈地消褪。

「你看起来很生气。」她低着头扯着下摆,活像是做错事的孝。

樋口洋介烦躁地扒过前额的头发。「你不告而别四个月,我都快疯了,怎会不生气?!」

震净悠委屈地嘟起红唇。「我当时很伤心,如果继续留在震家,我会被我自己的沮丧逼到发疯。」

直到现在,只要想到那天电话后那种心痛的感觉,都可以让她伤心泪流。

「你不请我进屋坐?还是你只想在门口聊?」他凝视着她,目光好热好热。

「请进。」

人来了,还能赶他走吗?

只不过听到他之前的告白,她的心中底定了些,不会像之前那样地慌乱无助,抱怨他的隐瞒倒是比较多。

「请坐。」

樋口洋介依言入座。他环顾着四周,屋内摆设整齐而简单,窗明几净,宜兰安静的绿意,的确像是她会选择落脚的地方。

「四个月来,你躲在这里,躲过震家所有的情报网……宜兰离台北只有两个半小时车程。」

明显地,他真的很懊恼。

震净悠倒了茶,轻轻放在桌面上,得意地扬起下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