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那是当然,未来共事的时间还很长,我们是该和睦相处。」

他突然充满友善的握起她的手,滚烫的大掌像张大网牢牢困住她的手,就像饥饿的蜘蛛一口啃住落网的猎物。

小手烧灼得活像快被融化,但一股莫名寒意却突然从脚底心窜起,让徐冬青引以为傲的白皙光滑肌肤上,迅速冒起斗大的鸡皮疙瘩,像是预告着她即将要大祸临头。

「看来,涂董事跟徐老师以前是旧识。」

一旁的校长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有汗流到没汗,两人之间那股火药味,已经让他浑身冷汗飙到快虚脱。

「喔,是的,我们的关系确实非比寻常。这么多年来,让我一直忘不了那段回忆。」

他幽幽展开恶魔似的狰狞笑容,一双深冷漆黑的眸像无边的黑网,宛如撒旦的恶势力已经笼罩了这片洁净的校园。

徐冬青双腿一颤,一时没站稳,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

世事果然难料,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年那个「怪卡」成为学校的董事长,而痛恨这所充满铜臭学校的她,却成了这所学校的老师……

这一切只能说是--天意!

第四章

经过这么多年,徐冬青的想法成熟很多。

虽然她还是看涂玺夫这个狂妄的家伙不顺眼,但为了在缔圣高中能混口饭吃,她决定让两人恶劣的关系跟不愉快的过去烟消云散。

徐冬青摆出低姿态,希望能找屠夫把误会化解开,跟屠夫化干戈为玉帛,化暴戾为祥和。

她自觉诚意够、面目温驯可亲,但连日来,天杀的屠夫不是装忙避不见面,就是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场面话,更让人觉得他心机深沉,心里恐怕正盘算着某桩卑鄙的复仇计画。

一想到自己随时会被人暗算,徐冬青精神紧绷的快崩溃,只好找那群倒楣的学生出气。

那些娇贵的学生虽然气焰高涨,但毕竟还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大孩子,三天两头就得顶着大太阳去操场锻炼体适能,每天的作业多的让学校一时之间多出好几百只猫熊。

但她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残忍,想当初她当学生的时候,老师不也都是跟她如出一辙的折磨学生,他们还不是从煎熬中活过来了?!

「各位同学,请把英文作业收上来。」

千篇一律的无聊课堂上,徐冬青心不在焉地宣布。

教室里,一片静悄悄。

徐冬青狐疑揪起眉,横扫了教室一眼。

「你们干嘛?」她再迟钝,也嗅得出空气中那抹不寻常的造反气息。

底下依旧一片沉寂,没人搭理她,也没有收作业的动作,压根把她当成空气。

小兔崽子--她恨恨咬牙暗骂,突然发现锻炼体适能、写作业已经不足以让他们畏惧了。

在她教的九个班级中,就数这一班最顽劣,一个个根本是恶魔的化身,存心破坏她对教育的理想跟教学的热诚。

咦,教育理想跟热诚?一时之间,连她自己也愣住了。她有这些东西吗?来到缔圣她不是一直秉持着:教书就是为了混口饭吃的宗旨?

徐冬青烦躁的用力摇着脑袋,脑袋一团浑沌。

她发现自从涂玺夫出现之后,她的思绪就像是阻塞的老旧水管,每次一受到刺激,就会开始噗噜噗噜冒出一大堆混浊的水泡,完全无法思考,尤其情绪特别容易焦躁易怒,简直像是到了四十岁还乏人间津的古怪老处女。

看着底下人人一副为反抗极权,不惜壮烈成仁的样子,徐冬青快气死了。

「为什么不写作业?」她走下讲台,气呼呼地打量每一个人。「你们以为用这种方法跟我对抗,我就会就范?」她冷笑两声。

这些小兔崽子吃过的米都没她吃过的盐多,雕虫小把戏还敢跟她斗,简直是不自量力。

突然间,她的脑子闪过一道灵光,像劈开了她的天灵盖,让严重阻塞的思绪突然间豁然畅通。

她怎么会那么聪明,难怪她从小到大一路逢凶化吉,凭着破烂成绩还可以来当老师、作育英才,原来老天爷自始至终都那么眷顾她!

「好,没关系,没做就算了。」她眉开眼笑的轻盈转身走回讲台。

闻言,数十名学生面面相觑,事先的排练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还以为她会暴跳如雷,然后罚他们再去跑操场,接着丢来多上好几倍的作业份量。没想到「魔鬼冬粉」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是的,才短短一个多月,这群学生已经深知她的为人,还偷偷在她背后取了个「冬粉」的绰号。此刻她脸上深藏不露的笑,更叫他们头皮发麻,忍不左悔为什么要跟她作对。

「我知道写作业、跑操场一定是让你们严重缺乏服务精神,所以你们才会对我的命令这么不满,没关系,老师一向很注重孝子的身心健康,你们不必再写作业了,以后上课就利用半个小时去活动筋骨吧!」

活动筋骨?学生们心惊胆跳的互望一眼,被迫起身跟着哼歌的「魔鬼冬粉」走出教室。

徐冬青兴高采烈的带着三十几名学生,拿着打扫工具来到董事长室,果然是天时地利人和,里头半只猫影子都没有,正好有利于她进行偷天计画。

「到了,快进去活动筋骨,小心一点喔,别弄乱东西--」她赶紧吆喝不情愿的学生进去打扫。

插着腰看着学生扫地、擦桌子,公主少爷们动作笨拙、缓慢如牛就算了,脸色臭得跟隔夜馊菜一样,不过这种消极的抗议她才不放在眼里,她手里还有他们的成绩生杀大权。

虽然从没打扫、做过苦差事,但团结力量大,一群天之骄子也总算把十几坪大的董事长室打扫得差强人意。

环顾着整齐宽敞的办公室,她还找学生买来芳香剂,让空气中充满自然香甜的果香,希望能让这股凉意送进他心里,清消胸口郁积的陈年往事。

徐冬青满心得意,相信用借花献佛这招来向屠夫示好,他应该感受得出来她的诚意吧?!

「好啦,今天活动筋骨也差不多够了,你们把打扫用具拿回工具室,然后洗手回教室,我马上就来。」她欢天喜地打发学生。

一群学生拎起扫把、水桶,怨气冲天的鱼贯离开,留下徐冬青一个人兀自冥思陶醉。

在洁净的办公室里好奇地探头探脑,这里也是她第一次进来,发现桌上摆了一堆文件跟公文信封,桌前除了电话、文具用品,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帅气年轻的少年,徐冬青觉得好眼熟,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不就是高中时代的屠夫?

照片里的他下巴干净一片,看样子是被她剃过胡子以后才照的。

他把这种陈年老照片放在这里做什么?她搞不懂他的意图,却突然有种莫名地冲动。

从笔筒里抓出一只黑色签字笔,她恶作剧的想在照片上加上几撇胡子,却发现自己这个举动无异是拔了老虎的胡须,又踩上一脚--找死!

这种挑衅的举动万万不可,眼前她最需要的是跟屠夫和平相处,好稳固她这个得来不易的铁饭碗,即使这里每个学生都是恶魔。

把签字笔丢回笔筒,她大发慈悲把照片摆回去,决定饶他一马。

俗话说,人为五斗米折腰,她就算看屠夫再不顺眼,也不能罔顾「钱」途。

没办法,虽然鄙视母亲唯利是图的势利眼,但不知不觉中,母女天性还是让她遗传到这种要不得的可怕劣根性。

反正,她想在缔圣教书直到老死的决心,任谁也不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