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玺夫好像大户人家的少爷第一次踏进平民家里,一脸啧啧称奇的东看西瞧,发现原来不是每个人的家里都是金碧辉煌、吃香喝辣。

像屠夫这种超级有钱的人,徐冬青猜想他家的厕所肯定还比她的客厅大,说不定他家都用钞票捆成拖把来拖地,把钞票缝成抹布来擦桌子。

相较于她,普通家世、身无恒产,就连在外租房子都得挑这种一个月三千块的老旧房间,吃住也都得一省再省。

她这种平民,跟他这种家世显赫、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就像天跟地,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徐冬青突生的失落感,宛如两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以为你家很有钱。」这是他打量半天后的结论。

屋子里确实很整齐,没有随处可见的杂物,从门口就可以看见的洗碗槽,也没有堆积如山的脏碗盘,更没有随处乱窜的蟑螂……

只是,这房子实在小得离谱,依他估算绝对不超过八坪,里头却包含了客厅、一间卧室、厨房跟浴室,里头的廉价家具也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台湾的建筑业总是能创造建筑奇迹,但是这样的格局设计好像是专门关动物用的,完全没有便利性跟人性化可言。

「多谢抬举,我只是一介穷苦百姓。」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些话让徐冬青心里像有根针在刺。

「可是你以前念的是贵族高中。」

谁都能理解他此刻的疑问。但要自曝家丑、剖析人性赤裸裸的贪婪,对自尊心强、从不肯在人前示弱的徐冬青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她跟他根本是死对头,她才不会蠢得让把柄落入对方手里,可是,她还是决定照实以说。

「我妈想让我去钓个金龟婿,所以先借钱来投资我念贵族学校。」徐冬青满不在乎说道。

涂玺夫半信半疑盯着她,像是想从她眼里找出这句话的真实性。

她匆匆逃避他想挖掘出什么答案似的眼神,也懒得招待他,把书本、包包往便宜的塑胶茶几上一丢,径自在屋子四处翻箱倒柜,祈祷能找到一包不小心遗忘的泡面让她果腹。

他的出现也同时带来霉运,她的房间里除了几片发霉的土司跟零食空包装外,什么也没有。

「你在找什么?」

涂玺夫戒备地盯着她,怀疑这个女煞星正在找式器攻击他。

「吃的。」她心不甘、情不愿回道。

「我不饿。」他很自作多情地说道。

「我饿。」她没好气横他一眼,便径自软趴趴的瘫进沙发里,等他自动滚蛋。

「你又饿了?」他看表,快九点了。他知道她的胃口很吓人,但是现在吃宵夜未免太早。

「我根本没吃晚餐。」徐冬青简直快被他一脸鄙夷的表情气死。

她会累得像条狗一样,还不是为了他的「私人产业」鞠躬尽瘁,他竟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德行,真是可恨。

看她一副气若游丝、好像快饿死的样子,刹那间,好像触动涂玺夫心底的恻隐之心。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屠夫突然转身往外走。

几乎是立刻跳起,徐冬青紧跟在他性感的屁股后面,打算等他一出去立刻把门锁起来。

「别关门。」正得意地盘算着,那抹临到门边的高大身影却突然停住,回头认真吩咐道。

他说别关就别关,她干嘛听他的?她可是主人耶?

气愤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狭小的楼梯间,她立刻关门落锁,可是想了想,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锁打开。

虽然恨不得立刻关门,并且多加上几道锁,但她突然想到他那一身媲美阿诺的肌肉,要是她真的把门给锁住,他肯定会把门给踹破。

她一向是个很懂得盘算,绝对不肯吃亏的人,可不想因为逞一时之快而赔房东一扇门。

不过屈服归屈服,她才没那么蠢还乖乖等在门边,替他当只看门小狗。

实在不知道他在变啥把戏,徐冬青也懒得猜,假装他不曾出现过,径自拿了衣服到浴室去洗澡。

洗了个风不断从窗缝灌进来,冷得她牙齿不断打颤的热水加冷风澡,她总算神清气爽地摆脱一天的疲惫,唯有肚子还是饿得咕噜作响。

徐冬青拿出考卷在那张两百块的饭桌上批改,试图想转移对饥饿感的注意力,天知道她现在连走路出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徐冬青饿得手脚发软,正打算收起考卷早早上床、遗忘自己一天的悲惨,他却回来了。

他一进门,她就像只饿了好几天的狗,立刻嗅到食物美妙的香味。

他去买吃的?

登时,她的眼睛大亮、唾液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拚命涌了出来,害她只得狼狈的拚命吞口水,垂涎盯着他手里那两大袋食物。

「那是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吃的,你不是还没有吃晚餐?」他边说着边将食物拎到她简陋的餐桌上。

盯着他在餐桌前忙碌的背影,没预料这一刻,她觉得他像个救苦救难的天使。

「你给我买吃的?」饥饿降低了她的思考能力,让她变得像个没脑袋的笨蛋。

「你说呢?」转过头,涂玺夫好气又好笑地扫她一眼。

怎么平时看她精得要命,连一点便宜都占不得,现在这个时候却呆得像三岁孝。

徐冬青双手紧握、浑身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喔,太可恨了!

他一定是撒旦派来诱惑她的恶魔,明知道他们向来水火下容,他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迫使她屈服。

徐冬青知道自己应该维持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伟大情操,但她的眼睛像是两颗超大的探照灯,紧紧盯住桌上香味诱人的食物。

喔!她闻到牛肉面、肉燥、烫青菜,还有葱油饼的味道。

她的口水根本来不及吞,快沿着嘴角流出来。

她神经质地用手抹抹下巴,混乱的思绪、严重受到考验的意志力,已经进入一种近乎走火入魔的地步。

管他的!

徐冬青双拳用力紧握、双眼赤红、饥渴地盯着食物,反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把食物送到她嘴边,大方允许她享用,她干嘛跟他客气?!

反正她一直为他劳心劳力,吃些东西也不为过吧!

二话不说,她立刻冲到餐桌边坐下,迅速拿起筷子,就着牛肉面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融合着浓郁肉香的面条滑进喉咙,让徐冬青忍不住感动的闭上眼,享受食物滑进食道、落进胃袋里的绝妙感觉。

她根本没有时间说话,一口接着一口,像是怕慢了一步食物就会全部消失。

吃完牛肉面、喝尽最后一口汤,她又意犹未尽的一手抓起葱油饼啃了起来,另一手拿起珍珠奶茶喝了一大口。当然,烫青菜跟几样小菜她更没有放过,全都扫进肚子里。

坐在一边,静静望着她活像饿死鬼似的吃相,涂玺夫嘴边竟不由自主浮起一抹笑容。

这种吃相要换了任何女人,恐怕会让他倒尽胃口,但偏偏在她身上,看来却是那么率性、引人发噱且--动人。

吞下最后一口珍珠奶茶,徐冬青拍拍鼓胀的肚皮,满足地打了个嗝,很惊讶那个看似粗线条的屠夫,竟然把她的食量估算得刚刚好。

但一个「谢」字,她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种带着感激、感动,却又放不下身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