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项高帽罩下来,不卑不亢,说得多么漂后。

这是他一贯伎俩。我现在明懊此。

开门见山,我尽量以友好的态度问:“你有未婚妻?”

他怔住。

看他的表情,我知道错不了。

“怎么会这么问?”

“有人来找我,劝我不要再同你来往,”我笑笑说:“因为你是她的未婚夫。”

“竟有这种事?”他扑哧的笑出来,“粤语片桥段。”

我很佩服他,他的演技太自然太逼真,只有他眼中的一丝惶恐显示出他心中害怕。

他为什么害怕?当然因为怕失去我。他着视我?事情就好办。

我笑咪咪的看看他,我没想到自己的功夫这么高,可以喜怒不形於色,但是我相信,我的眼眸亦泄露我的秘密。

“没有!”他清晰的说:“我没有未婚妻。”

我闲闲的说:“那就好。”

“那个女人,什么模样?”他终於问。

“很漂后,白哲皮肤,清秀,很会打扮。”我问:“想起来没有?”

他耸耸肩,“我十年前的女朋友,也不是这个样子,现在走得较为近的,也只有你一个人。”

他说得很含蓄!走得近。

什么叫走得近?我笑起来。

“你笑什么?”他有一丝紧张。

“我笑天下问有这么多痴心的人。”我说:“要是有人撇开我,我断无勇气找上门与人谈判。”

他沉默一会儿,说:“我把这事情查清楚了,再告诉你。”

“我并不想知道,”我笑说:“如果你想起她是谁,请向她说,我虽不是君子,也不会夺人所好.天下没有值得争夺的男人,请她别拦路告状。”

他涨红了脸,平时牙尖嘴利,此刻竟作不了声。

我一直在笑,笑得脸皮发麻,忽然发觉:我干嘛要陪笑?立刻把脸挂下来,但觉得犯不看这么紧张,又放松嘴角,真把我累坏。

过了半刻,我说:“我要去开会,稍后再谈。”

他出去了。

未婚妻。

为什么不告诉我?告诉我也没什么大不了。当然,我不会与人争男友,但是如果他自动走过来我这边,不是我的错吧?

何必骗我。

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我第一次觉得寂寞。

第一次觉得金钱不是万能,它驱不走我心内的落寞。

荣昌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可大可小。

我并没有正式的朋友。

没有人真正的对我好。

如果我请吃请喝的话,起码可以找到三十个“朋友”。

但真正有商有量的人,只得荣昌一人。

事无大小,他都能为我提供适当的忠告,小至买一部汽车——“你已经有五部了,小姐,良心要有足处。”大至生意上的决策——“不,我们决不能相信共和公司,他们摆明是一群老狐狸。”……:.

在公在私我都需要他。

但是现在忽然冒出一个未婚妻。

她跟他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如今男女之间,一切都很随便,我跟荣昌亦有过无数上床的机会,因为我对他比较认真,所以才略加压抑。性关系最易破坏男女间的友谊,一有这种暧昧,什么话都不好说。

现在怎么办?

我叹口气。

照说应该若无其事的疏远荣昌,然后借刀杀人,把他辞退,脱了关系。

他不过是个很普通的男人,到处都可以找得到。

但是………感情这件事实在奇怪,我非常不愿放弃他,我甚至希望那个“未婚妻”是假的,他是清白的。

我将头里在手心内。

这真是第一次,以我庞志怡的性格、能力,我少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我又长长的叹口气。攻心为上,现在我明白荣昌对我真可算是落足功夫,至少他令我觉得失去他是一个损失,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他对我是有阴谋的。

他不是一个好人。

我对他有什么用?以前我以为我们谈得来,合作愉快,现在我发觉他要利用我。利用我做什么?做踏脚石,去达到他要去的地方。

他是个野心家。

我苦笑,谁不是呢?清贫的荣昌,他找了很久才找到我吧,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我。

我并不是个笨人,一下子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深深为自己悲哀。

我怎么样才会知道,人家是真喜欢我,抑或是喜欢我的财势?

有些人肤浅的意图加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荣昌的所为,令我太失望了,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人材。

我独自呆坐很久,然后回家去。

车子尚未驶进私家路就见到她在那里踱步。

她是荣昌的“未婚妻”,她又找上门来了。

要命,怎底她吃饱饭没有别的事做?她太糟蹋自己。

我想知道更多,便停下车,她转过头来。

她长得诚然很清丽。

我问:“你一直在这里?”

她苦笑,“以前我很喜欢约荣昌在这里散步。”

“以前?多久之前。”

“十年了。”她说:“我们是中学同学。”

“后来呢?”我问。

她无奈的摊摊手,“你不是想我站着把故事告诉你吧。”

“请进屋子来,我请你喝杯茶。”我说。

她是个受过教育,好教养,甚至在这种时候都不失幽默的女孩子,荣昌真的把她逼急了。

说真的,我有点喜欢她,也很同情她。

我们进了房子,她四周一打量,深深叹息。

“这间屋子太美了。”她说。

“哪里。”我说:“请坐,别客气。”

她捧着茶,“中学毕业后,我做事,荣昌念大学,我的月薪供他的学费,说好今年结婚,如今他反悔了,我出来一打听,原来他认识了庞志怡。”

她说得很爽快,三言两语讲得清清楚楚。

我的心像一块石头直沉到底。这样的男人还能要吗?我问我自己,这种男人要来做什么?

我问:“你认为这是我的错?”

“我不敢这么说。”她说。

“那么你又何必来见我?”

“你是一个强者,他对你倾心,却不一定会对别的女人有兴趣,如果你不理他,他会回到我的身边来。”

“你仍然要他?”

“我下了着本,我不能血本无归。”

我笑出来,“荣昌不是一个好人。”我深觉可惜。

“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太努力要往上爬,四出钻营,不放弃任何机会,但他也有他的好处,他聪明、好学、勤力——”她苦笑,没有再说下去。

我也知道。

那时候我刚认识荣昌,不是因为他的人,而是因他的才能,公司营业部甲组的工夫永远快而且准,主管是一个半秃头的印度种,我怎产都不相信是因为他的缘故,几经调查,才发觉是荣昌与他助手的杰作。

他们一个小组往往自早上八时做到晚上八时,那印度人迟到早退,对他们冷嘲热讽,专门阻挡他们发展,荣昌忍辱吞声,埋头苦干。

换了任何人,早就另谋高就去了。

但是他的理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