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人当街品茶对奕,谈古论今。

美色,金帛,风雅,人潮烘托了秦淮两岸的繁华,却也编织了无数则才子佳人、香艳缠绵的风流轶事。

随着春暖花开,绿意葱郁,许多不甘寂寞,春心蠢动的寻芳客,纷纷涌向了迎翠楼。

他们均把采花猎艳,偷香窃玉的目标,锁向了美丽绝伦,才情出众的彭襄妤。

可惜,彭襄妤并非一般庸俗随便的青楼女子,要见她,除了重金之外,还必须经过才艺考核,凡能与她吟诗对答且心意相适者,方能上媚香阁与她会面,一睹风采。

所以,那些慕名前来的王公贵族,豪门绮儒,荷花阔少,大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真正有缘,有那个艳福能上媚香阁一亲芳泽者,实在是寥寥无几。

但,也有极少数老羞成怒,不愿轻易罢休的土豪恶客,趁着酒兴,藉机生事,闹得迎翠楼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对于那些蛮横无理,不按规矩行事的刁客,胡嬷嬷总是抱着和气生财,息事宁人的态度,一味地小心应对,软言哄劝。

孰料,有的人却是得寸进尺,见胡嬷嬷低声下气,他反倒歪理不饶人,变本加厉地演出全本的铁公鸡。

一会是粗话连天,一会儿摔杯掷盘的,弄得迎翠楼内人人坐立不安,争相走避。

软的不行,无计可施的胡嬷嬷只好请出保镖,以武力架走那些咆哮连连的恶客。

但,有的客人身分特殊,来头不小,她得罪不起,只好千求万析地拜托彭襄妤破个例,赶紧下楼灭火。

自元宵以后,这种棘手难缠的客人接踵而至,害得胡嬷嬷直嚷嚷,流年不利,赶忙抽冗到庙里烧香拜拜,一来去去霉运,二来祈求平安,并讨了二个灵符,带了回来,交予彭襄妤佩戴。

谁知道,她一回到迎翠褛,负责跑堂接待的刘祯,劈头便告诉她一则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

只见刘祯说得口沫横飞,活灵活现,她则是听得半信半疑,惊喜参半。

上了媚香阁,她把香囊交予彭襄妤,并接过巧儿递来的香茗,轻啜了一口,她攒着眉心,面带狐疑地左思右想,方才以一种大费疑猜的口吻说道:

“襄妤,你说奇不奇怪,前二天,杨朝安这厮才霸气凌人地跟我大声吆喝,说你以后再敢拿乔,给他钉子碰,他便要带人来砸场,没想到,今天下午,他居然派了家丁带来厚礼向我们赔不是,还郑重其事地打了保证书,说他以后再也不敢上迎翠楼,找咱们的麻烦了,你说这事怪不怪,邪不邪门?”

彭襄妤先是一愣,继而又露出了妩媚动人的微笑,“嬷嬷,我看八成是你感动了仙佛,他们施法化去了杨朝安的暴戾之气,是而得以转危为安,遇难成祥!”

“是吗?”胡嬷嬷还是一脸疑虑的神态,“我才去这么一会工夫,这三十六炷香都还没烧完呢!依我看,这事恐怕另有玄机呢?”

彭襄妤眼波流转,轻笑了一声,“嬷嬷,你又何必伤神去想呢?不管是菩萨显灵,抑或是杨朝安自个儿艮心发现,总之,咱们少了这件麻烦事,便可如释重负,高枕无忧了,不是吗?”

“这倒也是。”胡嬷嬷轻吁了一口气,跟着又忍不住发起了牢骚,“你不知道,这阵子上门的瘟神恶霸,一个比一个凶,一个比一个难缠,害我镇日提心吊胆,茶饭无味,身上的肉也不知少了几斤几两啰!”

彭襄妤闻言,不由低垂螓首,轻轻逸出了一丝悲叹,“唉!都是我不知轻重,不识好歹,连累了你。”

胡嬷嬷连忙急声否认着,“哎哟,襄妤,你这说得是那儿话,你本来就不是那种任人践踏的辅浪蕊,若非有不得已的隐衷,我想,你是不会屈身在窑子里卖弄风情的,我胡嬷嬷混这行啊,论年数,已经够称得上是祖奶奶了,眼睛是不会看错人的,所以,我也不敢奢求你做那些低三下四,随波逐流的事。”

“嬷嬷,你的体谅和知遇之恩,襄妤铭感五内,只是……”彭襄妤幽柔一笑,“我能回报你的,实在有限,也为难你了。”

“好说—好说,”胡嬷嬷倒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容,“我虽然是个见钱眼开的老鸨,但,也还是有点骨头和感情义气的,不该取的钱,我也不敢赚,你寄身在这,谅想也是权变之计,那天时机成熟了,你能脱离苦海,觅得良缘,我啊!一定家嫁女儿一般,高高兴兴地送你出阁!”

彭襄妤听得心头一暖,不觉微红了眼圈。“嬷嬷,人人俱说风月中人,刻薄寡恩,唯利是图,可是嬷嬷你却待我真心实意,如同父母,襄妤惭愧,未能投桃报李,反倒常常给你添麻烦,惹闲愁了。”

“甭这么说,做这行的,笑骂由人,总有一些鲜为人知的辛酸,接触的对象又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要不惹闲气怎么可能?”胡嬷嬷叨叨絮絮地说到这,跟着话锋一转,满脸关切地凝注着彭襄妤。“倒是你,可得放聪明点,懂得替自己的未来盘算盘算,不要把大好的青春都蹉跎在这里了。”

“但不知嬷嬷的意思是……”彭襄妤心头一凛,不由面带着三分腼腆,七分讶然地轻声问道。

“意思是要你睁大眼睛,放下矜持,别太温吞含蓄了,以致一再错失良缘,让煮熟的鸭子给飞了。”胡嬷嬷见彭襄妤轻咬着唇,闷不答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直肠热肚的唠叨下去。“襄妤,不是我爱数落你,而是实在忍不住替你干着急啊!说起容貌,论起才华,放眼江南,就没一个姑娘比得上你的,偏偏,别的姑娘家想都不敢想的如意郎君送上门,你却视若无睹,不懂得抛洒媚功,把人家紧紧地拴在裙腰上,做你的裙下忠臣,还让人家有机会琵琶别抱,另缔盟约,你喔!”她没好气地睨了彭襄妤一眼,“真是傻得令我不知该如何说你才好?”

彭襄妤听了,只是无限温婉的笑了笑,“嬷嬷,欢场中的情爱,本如虚幻,人人俱是逢场作戏,襄妤怎敢认真?又怎敢奢求他人真心相待?”

“我知道来这里的客人,多半是轻该色的淫虫之辈,但,也不乏懂得怜香惜玉,风雅俊秀的绅士名流,像宁阳侯狄云栖,就是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金龟婿,偏偏,你不懂得抓牢他,还让给他给飞了,”胡嬷嬷一脸懊恼的说到这,跟着,喝了一口香茗润润喉咙,又滔滔不绝的继续敞开话匣,“这倒也罢了,跑了个宁阳侯,还有个英姿飒爽,出手大方,家世不凡的唐傲风,谁晓得,你一样不当回事,还让他有机会拐了大明公主,当上了驸马爷,也当上了全国最有身价的钦命要犯,白白丢了到嘴的肥肉!”

彭襄妤闻言,只是但笑不语,捧茶轻掬,而听得耳朵发麻的巧儿却忍不住开口澄清了。

“嬷嬷,你有所不知,这宁阳侯与唐门少主同我们小姐感情虽好,但只限兄妹知己之情。其实,我们小姐早就有意中人了。”

“哦?是那家的名门公子?他来过咱们这里做客吗?”胡嬷嬷可好奇了,一脸兴味地直追问着,“我见过他吗?他的人品如何?比得上狄侯爷、唐公子吗?”

彭襄妤不胜羞恼的红了双颊,她不客气的暗瞪了巧儿一眼,慌忙向胡嬷嬷提出否认,“嬷嬷,你别听巧儿胡诌,我才没什么意中人呢!”

胡嬷嬷老于世故,一见彭襄妤那副乍羞还嗔的娇羞样,心中有数。“襄妤啊,你若害臊,不便明说,嬷嬷我也不勉强你,只希望你好好把握,别再磨磨蹭蹭,空度了芳华。”

“不是咱们小姐爱磨磨蹭蹭的,是那个吹箫公子太过温吞,都已经二年多了,他光会对着小姐的香阁吹箫传情,什么也不做,我看,再这么拖延下去,咱们……”为主子叫屈的巧儿还未及说完,心绪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