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洛几乎是着迷的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互动,他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她对院童的好,似乎不只是关怀而已,还充满了浓浓的爱……至于是什么样的爱,他很想说是母爱,又觉得这样想太过荒谬了。

总之,这是山明水秀的好地方,而这里的孩子也都是好孩子,他们左一声大哥哥、右一声大哥哥的叫他,叫得他的心都暖了。

于是,他卷起衣袖,主动替他们修复歪斜的书桌和床架,替他们把院落里那比人还高的杂草除得干干净净,接着他当起孩子王,带头到果园里去采结实汇汇的甜柿,教他们许多野外求生的技能,听得那些大男孩们津津有味,欲罢不能,直缠着要他再多教一些。

「大哥哥,你真的是太酷了!」十岁的小杰简直把范洛当偶像看了。

九岁的启民也忙不迭的接口,「何止酷,是帅毙了啦!」

看他们相处融洽,韦凌珊的心也一片暖洋洋的,遂提着带来的两大袋食材,闪进了厨房。

今天她打算做正式的牛排大餐,在很多年龄相仿的孩子都已经在父母的呵护下穿名牌、上昂贵的西餐厅的时候,这里的孩子们并没有机会接触西餐,他们有的甚至连什么是沙拉都不知道。

因此,她今天可是砸下重金,不但准备了前菜、浓汤和沙拉,牛排更是进口的顶级神户牛肉,她希望给院童们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也希望看到他们满足的笑靥。

一个小时之后,蛤蜊浓汤在炉上媪着,水果沙泣放进了冰箱,大蒜面包也已经烤好了,调好酱汁之后,她专心的在平底锅里煎着一块又一块的牛排。

算算院里的大人和孩子,加上她和范洛,她总共要准备二十六人份的西餐哪,因此纵然是深秋时分,她的额际也沁出了汗珠……

「好香的味道!」

范洛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厨房,他的神情非常愉快。

「在煮什么?你信不信,我快饿坏了。」他不由分说,看到烤得香酥的大蒜面包,一张口就吃掉了一片,而且欲罢不能,又连吃了好几片。

「你干什么?」韦凌珊哭笑不得的阻止了他孩子气的举动,她不信没有别人闻到煎牛排的香味,可是也没有孩子们跑进来偷吃啊。

满足的吃完数片大蒜面包之后,范洛神采飞扬,黑眸灼灼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来这里了。」

她的心陡然一跳,力持镇定。「为什么?」

他嘴角一勾,斜倚在冰箱上,充满了随兴的轻松。「因为会得到让人上瘾的成就感。」

她微微一愣。「哦?」她还以为他窥得了些什么……

「不是吗?」他继续说下去。「当我修好那张只剩一只脚的书桌时,小建凯马上用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我,当我教他们钻木瑞时,他们全部捧场的倒抽一口气表示崇拜,当我用一枝竹筷子就准确无误的射中一颗甜柿时,他们简直为我疯狂了。」他挑起唇瓣笑了笑。「你说,这么热情又毫无保留的崇拜怎不会让人上瘾?」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啊,她完全放心了,笑应着,「这么说,以后你还会想来喽?」

「当然!」范洛想也不想地说:「我已经答应孩子们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一定再来看他们。」

她知道他对孩子们许下承诺的时候,绝对是真心的,但是她也知道,假期过后,他就会回到纽西兰,回到他的工作岗位。

至于今天,那只会是他记忆里某-日的美好,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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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两人告别对他们依依不舍的院童,沿着来时路,预计在七、八点左右就可以回到台北。

虽然还下到五点,可是云层厚厚的,天际灰蒙蒙,好像随时会不起倾盆大雨似的。

「你看--」等待绿灯的时候,开着车的范洛忽然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草编蚱蜢给她看。

这个小手工艺品让韦凌珊刮目相看的扬起了眉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小杰最心爱的一只蚱蜢,是他亲手做的。」

「没错!」范洛又得意又满足的扬起了嘴角。「这是小杰一定要送给我的。」

韦凌珊有感而发地看着他飞扬的侧颜。

看来孩子们真的很喜欢他,尤其是小男生们,院长妈妈是女的,帮忙煮饭打扫的姨婆也是女的,他们很缺乏像范洛这种近似父兄的角色。

「如果早知道是来这里,我就多买些漫画来。」车身下了一个大坡道之后,他抱憾地说。

她始终保持微笑。「你有这份心很好,等你回去之后,我会把院里的地址E给你,相信他们收到你国际快递的漫画也会很开心,不过,大警探,你确定你回到纽西兰之后,还会记得他们吗?」

他看了她一眼,扬了扬眉。「别以为我不会寄,我真的会寄给他们,尤其是那些好动的小男生们,我打算送他们一整套的棒球装备,让他们把精力发泄在运动上。」

灰沉的天空传来一声闪雷响,彷佛是在传达范洛的心情。

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的情绪忽然有点低落。

韦凌珊提醒了他,他是有归期的,他早晚要回纽西兰,他的住所,他的工作都在那里,他不会永远留在台湾。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

或者,根本就什么意思都没有,是他想太多了,她只是单纯的在为小杰他们的福利着想而已,他又何必为了她短短几句话钻牛角尖呢,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不像他,不像。

思忖之间,他眼尖的看到路边有人的车抛锚了,车主是个年过五十的欧吉桑,正满头大汗、手足无措的面对着车子。

「你想我们要不要--」

「你看到了吧?」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他们相视而笑,眼里同样闪着对这份默契的火花,一切尽在不言中。

范洛流利的回转,将车停在故障车主的车后。

韦凌珊看着他走向前询问欧吉桑,没多久就替对方换起了备胎,原来是车胎破了。

透过前挡风玻璃,她静静的凝视着范洛。

他又卷起了袖子,这是他今天二度卷袖。

他的手肘肌肉劲结有力,好像常常在举哑铃似的,他的拳则是她的两倍大,像是常拳击沙包的结果。

近十年的时间,她习惯了独居,习惯一个人的空间,现在生活里忽然多了一个他,这是她在三天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这三天来,除了睡觉之外,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她不笨,感觉得到他的眼光经常停留在她身上,他在研究她、他对她有好感……可是,纵使他们双方都有心动的感觉,那又如何呢?

她向来不去追求长远的亲密关系,但她也不要短暂的火花,她只要一个人就好,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就好。

她很明白一时冲动可能会留下什么后果,她不要冒险,就维持现状吧!有一点点似有若无的情愫,直到他的假期结束,她送他上飞机,一切就结束了,不会有揪痛、不会有挂念、不会有相思……

总之,她的理性是大于感性的,往往在对异性有那种不一样的感觉的时候,她会从很多角度去分析事情,然后找出一个客观的结论来让自己打退堂鼓。

她不想伤害任何人,换言之,她也不想被伤害。

所以,号称两性专家的她--韦凌珊,只是个感情的胆小鬼罢了……

想到这里,平素总是保持微笑的唇角泛起了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