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萧寒。
零星的雪雾落下,覆了夜色一层凉薄的霜白。高悬的战旗在风中萧索地飘荡,军营下的火盘也瑟瑟生寒,时而火焰高涨时而幻火明灭,一旁站岗的哨兵也禁不住这暗沉的天气抱着长矛昏昏欲睡。
营帐的一角被敛起,一副瘦小的身影左顾右盼之后蹑手蹑脚出了帐篷,随即没入了暗如潮水的树林里。
身影走得很小心翼翼,穿透树林在一处碧潭处停了下来,夜色太沉,我们只能隐约看见两个身影立在碧潭处交头接耳着什么,不多时便看见有个身影点点头,正当他们都想离开之时树林中忽然亮起了无数地火把,瞬间照亮了整片树林,还有那两个身影眼中的张惶失措。
遁逃无门之下,两个身影便被擒了下来,营中的叛徒正是烧火的小厮。
魏函的一句话便让他们现出了原形,他只在军中放出消息说皇城的援军两天后到达,那么军中的内贼自然就会迫不及待地要通知敌军,而我们也正好一举将他们拿下。
“说,你混在军中多久了?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帐中哥哥捏着小厮的下巴,目光狠戾。
可是由始至终那人都不发一言,无论怎样的严刑拷打都不为所动,眼神无光,满脸血迹,哥哥沉了沉脸色,一把将他甩了出去,那小厮一头撞在了柱子上,额头有血汩汩而下,触目惊心。
“继续给我打,打到他肯开口为止。”哥哥撂下话转身出了帐篷,我看了眼紧抿着嘴唇的小厮也转身跟着出了帐篷。
刚出了帐篷就看见的魏函和四爷赶了过来。
“如何?”魏函率先开口道。
哥哥摇了摇头,“还是什么也肯说,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魏函和四爷都轻摇了下头。
“一着不慎,让他咬舌自尽了。”四爷道。
“是我太大意了。”魏函敛了神色道。
“不甘于沦落成为敌人的俘虏,既然抱了必死的决心,死都是早晚的事,我倒也不指望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我们手上的内贼,但愿能从他口中探得敌情。”哥哥的眼中似乎隐隐有些担忧。
拿下的两个敌人被魏函和哥哥分开审讯,如今敌方接头的联络人已经不甘屈辱咬舌自尽,那么唯一能入手的也只有我们身边的这个奸细了。
“好了,大家也累了一晚上了,都回去休息下吧。”魏函对着大家道。
“我不累,我还是回去看着嫌犯吧,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谨慎些好。”哥哥不放心道。
魏函点了点头。
哥哥和四爷都散了去,只剩下我和魏函还在原地。
“天寒,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小心别着凉了。”魏函转身要走,我连忙唤住。
“爷不回去休息吗?”军中都知我是六王爷的王妃,也自然是与魏函同住一处帐营,若是我将他置于帐营外,岂不是要让士兵们笑话么?
“我回主帐篷再研究下军情,你先回去歇着吧。”说完,魏函转身走远了。
我也没有想那么多,转身回了帐营躺下了,虽说累了一晚上,可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皇城的援军迟迟不来,我们被困于陡峭山林,寸步难行,我想此刻魏函心中也是焦虑不安吧。
睡不着,索性就起身披上了髦衣,又拿了件大袄出了帐篷。
零星的小雪还在飘着,我抬头看了看天,天已经微亮了,有雪落在我脖间,沁人的冰冷,我紧了紧身上的髦衣,进了魏函的主帐篷。
主帐篷内的魏函专注着沙盘,一旁的火光明明灭灭,映得他脸上的神色一时晦暗一时明朗,紧蹙的眉头始终也舒展不开。
“爷可想到什么解围的办法了?”我把大衣给他披上。
魏函有些诧异,似乎料想不到我会回来,我低头看着沙盘,沙盘上插上了敌我两旗,我们处在山林上,前是敌营后是陡峭的山崖,四面楚歌,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爷想怎么办?”若想靠这敌我悬殊的兵力打这场硬仗,似乎不见得有多少把握。
“我暂时还没有想到,我打算天一亮便亲自出去探探路,若能在地形上占优势,那么这场仗也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了。”
我点点头,魏函说得没错,如今敌我兵力悬殊,只能在地形上占下优势。
帐篷外忽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大哥着急指挥军队声,我和魏函匆匆出去,只看见大哥骑马走远的身影,有士兵前来回禀,有人混入军中,射杀了那名擒下的奸细,如今大哥正在前去追捕那名潜入的贼人。
魏函匆匆往关押奸细的营帐走去,我跟随其上,帐中,四爷已经先我们一步到了。
一把利箭穿透了奸细的胸膛,箭刺得并不深,也不足以致命,致命的是箭上的毒。
大哥不多时便回来了,脸色阴沉。
“死了,看来来人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哥哥看着我们道。
我看见每个人的脸都沉了下来。
魏函吩咐人把尸体埋了,我看了眼士兵抬出去的尸体,忽然发觉了些什么。
“等等。”
我将尸体胸口上的衣襟从利箭上破开,尸体的胸口上似乎绣着什么图形,只是被利箭划开,看得不是很清晰。
“这是什么?”哥哥惊呼。
“似乎是图形,命人去看看刺客的身上是否也有这样的图案。”魏函回头对哥哥道。
不多时,便有人来回禀,说刺客胸口上也刺着奇怪的图形,魏函照着尸体上的图案描绘了下来。
似花非花,似兽非兽,看不出是什么图案,但是细看与莲花形状有些相似。
“为什么他们身上都刺着同样的图案,难不成是敌军的暗号?”哥哥疑惑道。
“那为什么跟奸细接头的人身上却没有,似乎是他们某种特定的记号。”四爷道。
“会不会是他们培养出来的死士,用这些图案来做记号?”我看着他们道。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魏函认真看着桌上的图案。
“可我却不曾听闻过北厥有这样风俗,而且我征战多年,也曾和北厥交战过,却未曾见过这样的图案。”四爷道。
“是新的记号也不一定。”魏函沉思了下道。
我思量着,就算这真是敌军暗中培养出来死士,怕也不见得是新的吧,奸细是从京城出发便一路跟来,能如此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我们身边怕早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如果说这是敌军安排的细作,那么可以说敌军势力已经渗入到了京城,这何其可怕。
只是我能想到的事,魏函又何尝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