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召我入宫的时候天空还飘着雪,我披了件斗篷踏在雪地上,枝头上的雪花拥簇,风轻轻一抖便吧嗒地掉落下来。
书房内,皇上背立在窗前,屋内有檀香绕梁,微微袅袅。
“你定然十分恨朕罢?”
“冷月岂敢。”我微微低头。
“你这么聪明,定然知道朕召你进宫是为什么?”
“冷月愚钝。”
“赵家通敌卖国的罪名已定,此案已了结,你也不必枉费心机,惹祸上身。”他转身,眸色清冷。
“冷月始终相信,赵家是清白的,乃是被奸人所害。”
“你太聪明了,可惜在这皇宫之中,太聪明不见得是件好事。”
我没有回话。
“朕已经给了你一条退路,所以你也不要逼朕,回去好好想想朕今日所说的话,若是你执意如此,你便是亲手断了自己的活路,相信这也不是朕所想看到的。”
我出了房门,外面依然是一片冰天雪地,冷得刺骨寒心,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走下台阶。
宫中依然回荡一缕凄婉的琴音,哀怨断肠。我站在苑外,远远看着那一抹清瘦的身影,隔着层层雪雾,我忽然就觉得皇宫竟是这般冰冷的地方,宛如一座坟墓,葬了别人,也葬了自己。
出宫的时候路过凤阳宫门前,我静静地伫立在那台阶前,那日的失子之痛似记忆犹新,我缓缓走上台阶。
我走进宫殿之中,如今的凤阳宫已是清清冷冷,自皇后被打入冷宫,这宫殿便空了下来。
内室中,那股奇异的香味还残留着,很是奇怪,为何皇后在我滑胎后还要继续用这种香味?难道。。。。。。她当真是不知情?
“皇后以前很喜欢这种香味吗?为何一直在用?”我招了个丫头来问。
丫头点点头,“这玉散香是皇上送给皇后的,有助于睡眠,皇后特别喜欢。”
我骤然一冷。
我忽然冷笑出声,难怪为何皇后除了太子便迟迟没有子嗣,难怪那日魏函又迟迟不来,难怪那日我在石阶上忽然滑到,原来所有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别人导演的一场戏,而这场戏的主角,便是我。
“我一生筹划别人却不想也被别人筹划,不管你信不信,你的孩子都不是我杀的,我奉劝你一句话,这宫闱冷院,你若是无法让别人成为你的棋子那么你便注定要成为别人的棋子,你的心思还太嫩了,这高墙之中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今日的这番话。”
那时我只当是皇后在狡辩,如今我才明白她当时眼中的凄绝,她的大彻大悟。她早已明白,真正策划这一次阴谋的人是皇上,皇上才是这宫中真正运筹帷幄的人,操控着我们的命运,利用我的孩子滑落,嫁祸在皇后身上,这样便能借我的手去对付皇后,他便坐观虎斗,收渔翁之利,呵,为了替魏函扫清障碍,他可谓用心良苦,枉我犯身涉险,处心积虑地扳倒皇后,到头来不过为他人做嫁衣,可笑,可笑。
我已记不清我是怎么回到府上的,我只看见白茫茫的雪无休止地在下,可我却已经感觉不到冷。
我跌落在院中,忽然狂笑起来。
魏函惊慌上前,取下身上的衣服给我披上,已然失了方寸。
“月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想停下来,却不知为何笑得更加猖狂,直到我笑出了眼泪,直到脸上已是冰冷的一片。
魏函猛然将我拥入怀中,紧紧的,“月儿,你别吓我,你这样,让我觉得害怕。”
“爷,你知道吗,杀死我们孩子的凶手是皇上,是皇上啊……”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颤了一颤,身上的温度渐渐冰冷。
久久地,他没有回话。
雪,白得渗人,铺天盖地。
“爷恨吗?”有泪滑落,静默,他忽然将我抱紧。
“可是我恨,我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