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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白虎时代

蔽日阴云惨淡,侵人淫雨萧寒。横生妖孽据河川,父老关河离散。

万里腥膻弥漫,千秋壮士心酸。扬眉拔剑指苍天,看我雄风浩瀚。

——《西江月》

第一章(上)异域风天

一只金雕悄悄隐匿在茂密枝叶的树上,一双冷峭的眼正窥视着沙滩上戏耍的一群天山绿鸭,突然,它似乎敏锐地觉察到了某种危险,就要闪身逃走。

“砰”,轰然一声响,但见金雕如鬼嗥一般冲破笼罩在它头上的枝干飞到天空,转眼间却如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径直掉落到地上,垂死挣扎折腾了一会便安然不动了。正在觅食的各种飞禽走兽被雷鸣刺耳的声音与血腥难闻的味道吓的惊慌失措,仓惶向四方逃窜而去,一时间哀鸣惊叫、聒噪之声不断回响于湖面的上空。

几缕青烟弥漫在空中,散发着淡淡的硫磺火药味,很快便让西北风给吹的毫无踪影。握着火枪的那少年见到猎物应声而落,不禁喜形于色,手舞足蹈地喊道:“爹、娘,快来看呀。”

少年人不过十六七岁的光景,浓眉大眼,相貌粗豪,四肢修长,骨骼俊美,头上脚下一身衣裳物事全是由珍禽灵兽的皮毛缝制而成,白狐毛皮帽子、护脚腕处的白狼皮颇为名贵难得,那双东方罕见的黑犀牛皮靴,轻巧耐磨、防风御寒,更会招来识货者羡慕的目光。

他手上持着二尺有余的火器,背腰处尚有弓箭、短刀、绳索、铁勾一干打猎需要的物品。此时脸上掩盖不住兴奋的光彩,嘻嘻哈哈得意之极,不住口笑着,脸颊上因灿烂的笑容而露出一对好看的酒窝,使得少年人看上去平添了几分俊美的神采。

没有等到他爹爹回话,爱抚了几下手里的宝贝,便矫健地从一棵大树上跳落下来,飞跑到湖边去拾那只已被打破头了的金雕。大雕的尊头被炸掉了大半,伤口处依然汩汩流着暗色的血液,浸污了地上的沙碛,少年掩了掩鼻子,微微皱了皱眉。

金雕是凶狠的猛禽,体形硕大,双翼完全伸展开来足有一人高,力气大的惊人,寻常羚羊都能让它的翅膀扇得栽个筋头。少年“哈哈”笑道:“火器的威力果然不是寻常弓箭可以相提并论的啊!爹,咱家的枪精准度又有提高了。”说着单手拎起了金雕,掂了掂分量,又道:“畜生到挺重的哟。”

“咳咳”,从一簇枝叶秀丽、开满紫叶果红的花楸林里闪出一位素妆戚容的妇人来,妇人披着淡绿色的披风,纤手二指夹着一颗花楸叶放在鼻吼下轻轻熏闻了几次,另只手拍了拍不断起伏波动的胸脯,待咳嗽消去舒服了些后,脸色稍稍有了几分红晕。她微蹙双眉埋怨道:“弦儿,火器杀气太重,声震如雷,可夺天地之魂魄,不能轻用,平日里打猎只用弓箭便可。咱们初涉此地,不知情况,你这般乱来,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少年吐了吐舌头,张嘴想辩解一下,但想到娘身体不适,便赧然道:“娘,孩儿知道了。”怕雕血臭味熏了娘亲,先拔了根最耀眼的干净羽毛,随手丢下金雕,欢快来到花楸林边,把羽毛递给少妇道:“娘,你看这只雕羽好不好看?”

妇人眼眉豁然开朗,伸手接过,一手爱抚儿子的头,点头笑道:“好美的雕翎,我儿枪法更上一层楼,娘亲很是高兴的。”少年见娘亲笑靥如花,心中大喜,赶忙道:“弦儿一会儿再用羽箭打下几只美味让爹娘品尝好不好?”

妇人注视着远方,几丝淡淡的愁云浮现在娥眉上,喃喃道:“可是它们都飞走了。”

此处乃是天山山脉北麓的伊塞克湖附近,伊塞克湖是当地吉尔吉斯语,翻译成汉语就是热海。终年不冻,寒冬时可与周围积雪的峰峦对照鲜明,热海之誉名副其实。因为空气新鲜,湖水清澈澄碧,远远望去犹如蓝宝石一般,故又有清池之名。

热海东西之势宽长,南北之形狭窄,方圆千余里,蔚为壮观,四面山峦起伏,逶迤不绝,出奇的是众多支流涌入却不涌出,水泽青蓝略带黑色,味道咸苦不能饮用。寻常时湖水如镜波澜不惊,湖面风浪并不大,但是一旦遇到陆风与海风相逆,便会产生轩然大波,到那时波涛汹涌,白浪滔天,天地为之变色!

浩瀚的热海,惊波汩忽,龙虾混杂,灵怪时隐时现,因此往来的行旅膜拜热海为圣湖,不敢捕捞水中鱼族,都暗暗祈祷祸福。虽然此间常会有不少古怪灵异事件发生,然而海边周围气候温和、景色宜人,土地肥沃,连绵起伏的雪山与高耸入云、粗壮无比的云杉林交相辉映,云杉树干笔直、苍劲挺拔,层层叠叠,织成了塔林。林荫之中还有槐树、桦树、山楂、花楸、椴木等,林下则是青草铺垫,蘑菇野菜星星点点。往日林中栖息着鸿鹄、水鸭、秃头蹼鸡、狡兔、狐狸等各种珍禽异兽层出不穷,湖面之上百鸟嘻笑、悠然自乐。

千百年来,通过古代丝绸之路北线的商旅们必须经过此地,所以可以说的上是闻名遐迩,早在唐代就有边塞大诗人岑参写下一首脍炙人口的诗篇而流传于世,是为:

“侧闻阴山胡儿语,西头热海水如煮。

海上众鸟不敢飞,中有鲤鱼长且肥。

岸傍青草常不歇,空中白雪遥旋灭。

蒸沙烁石然虏云,沸浪炎波煎汉月。

阴火潜烧天地炉,何事偏烘西一隅。

势吞月窟侵太白,气连赤坂通单于。

送君一醉天山郭,正见夕阳海边落。

柏台霜威寒逼人,热海炎气为之薄。”

弦儿沿着娘亲注目的方向瞧去,眼光所及只能见到些许天鹅在湖面上空远远地不断盘旋,似乎有些恋恋不舍湖畔旖旎的风光,其它鸟兽则逃之夭夭了,不见了踪影。弦儿不觉好笑,朗声道:“跑什么,跑什么。”心想我若不打死那只大雕,你们眼下也就遭殃了。

妇人“扑哧”一笑,没好气地说道:“火器威力如斯,鬼怪都吓破了胆,一经射击,还有什么等着你打的呀!”她玉指捏着那只羽毛,在阳光照射下泛起波澜奇丽的色彩,愈发觉得好看。

弦儿挠首道:“娘你瞧,咱们说了半天,那边爹爹一直没有反应。”

“嗯,”妇人眯着眼,点头微笑道:“你爹爹是一个风水老学究,每到山水奇异之处便会着了魔似的先摆弄起算筹来了。走,咱们去看看老夫子在干嘛哩!”当下二人抿嘴忍着笑蹑手蹑脚的绕过几处灌木丛,来到一处槐树林里,去偷瞧瞧少年的父亲在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