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伤狂匆匆回神,忙蹲下身要扶易子喻起来,“太傅,你说什么呢!快起来,父皇听见可怎么好!”
虽然说了话,可伤狂的脑袋仍是嗡嗡作响,怎么会被叫做“皇上”呢?听错了?可易老跪下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他是在对帝君行礼?可他又为何先唤自己的名字呢?
难道他不是易老?可这年纪、这玄龙杖,都确实符合易老的身份啊。
“臣就是受皇上所托,来迎你回宫登基的。”易子喻不起身,又叩首一次。
“怎么会?父皇他……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伤狂扶不起易老,便自己跪下来。
易子喻叹息一声,“就是因为让你来北国,皇上他挂念你而落了心病,年岁又大,一病不起。现在嵇康政局已乱,还靠十一皇子你回去主持大局。”
伤狂身子一软,脑袋沉沉,不禁看了帝君一眼,此刻也忘了帝君杀了肆秦的事,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落寞,仿佛是在问——“你早就知道?这就是你让我回来的缘故?”
这比帝君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可怕的不是死别,而是生离,要永世活在思念与仇恨的痛苦之中。
帝君淡漠地瞥开眸子不看伤狂,他知道自己的决心比伤狂的更重要,他一刻也不能心软。
“父皇他……”
伤狂哽咽了,他从来不觉得苏炳璨爱他,更没有体会过半点父爱。当派往北国的圣旨放在面前的时候,他最后的希望也都湮灭了——什么父子情,他伤狂都是不配体会的。
可是,父皇竟然会因为挂念他而病重吗?
他伤狂居然是被爱的吗?
“皇子,若你现在不会去,恐怕连皇上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易老再次叩首,惊得伤狂狠狠颤栗,“最后一面?”
易老沉着脸,抿着嘴不语,是默认了。
伤狂看向帝君,“帝君?”
帝君失神了,伤狂的这一望里满了哀求和痛苦之色,虽然他不说,可心里还是爱着苏炳璨的吧?这个时候,自己本该搂着他安慰他的吧?
可是全然不能了。他要走了。
“孤让你来,就是让你和易子喻回嵇康的。”
冷淡的话,听得伤狂又激动又难过,帝君一点也不为难他,却也不挽留他。世间始终没有长久的爱吧。
“谢帝君!”伤狂面朝帝君郑重一拜,“帝君保重!”
“你不报复孤就好。”帝君冷言冷语地嘲弄着。
伤狂一怔,知帝君又是为肆秦一事耿耿于怀,心下也是悲凉,如果想报复你,早就以命相搏了。
“帝君又没杀我,就算我要杀谁,也只会从你身边的人下手,叫你痛不欲生。”伤狂冷冷地回绝。
惊得一旁伏面的易子喻一阵心惊肉跳。十一皇子如此,他们还能活着离开北国?
“好啊。不过易子喻已经答应孤,如果放你回去,你们嵇康将百年不与北国交战,恐怕你没有机会屠宰北国的百姓了吧。”帝君戏谑地看他。
伤狂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突然感觉脚边的衣摆被人拉扯着,知道是易老,定是在暗示他是有这么一个百年之约。
他本就不喜欢战争,刚才说那话也不过是气帝君的,所以听见百年之约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那就用不着帝君操心了。”伤狂站起身,“太傅,我们回嵇康。”
易子喻愣了愣,站起身,二人刚行至门边,帝君忽然道:“你就这样走?以为能出得了北禁城?”
易子喻站住身,拉住伤狂的袖摆,“皇子。”
伤狂转过身,看他一眼,用眼神安抚了他一下,这才看向帝君,“帝君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北禁城戒备虽然森严,挡得住千军万马,可却挡不住高手潜入,以我的能力,来去自如是没有问题。神庙中我若想逃,他们谁也抓不住我。”
说罢,伤狂决然地转身,忍住眼泪,领着易子喻走了。该说的他都说了,帝君能不能体会就是他的事了。
帝君怔怔地立在原地,伤狂刚才那话是在提醒自己?
易子喻跟上伤狂的脚步,其实刚才他行礼只是做给帝君看而已,为了让帝君心安,毕竟他连苏炳璨都不跪,可不知怎得,跟在伤狂身后,他身上流淌出那若有若无的王者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皇子?我们怎么出去?”
伤狂顿住脚步,察觉易子喻呼吸不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速度有些快,完全没有注意易老这把年纪身子是不是吃得消。
“太傅,云狂失礼了。走的这样快……”
“皇子年轻。”易子喻又是一躬身,伤狂惊得又回一礼,“太傅辈长又德高望重,云狂实在受不起您的礼拜。”
易子喻一怔,“皇子……”
伤狂苦涩一笑,“刚才易老不过是在做给帝君看,想让他相信你是真心实意要带我回去登基。云狂感觉得到。但此刻,太傅,你何以浑身都充满了恭敬之气?”
易子喻心里震惊,上下打量伤狂,“皇子如何感觉?”
“靠气息。”
“哦?”易子喻愣了片刻,哑然失笑,“是臣孤陋寡闻了。还以为皇子有读心术呢。”
伤狂也随之笑笑。
“刚才臣并未见过皇子,所以礼拜确实是计策。但见了皇子的相貌和气度,实乃王者之风,臣不得不服。”
伤狂看着他,笑了,“太傅说笑。云狂几时有王者之风。”
“世人不察是因皇子仁德,皇子不察是因皇子谦清,而王者之风隐于内里,只有治世时人才可觉。”易老恭敬一躬,“还望皇子早日回国登基。”
伤狂失语,看着他,他始终躬着身子,也不抬头,似乎是在等伤狂说话。伤狂能凭着气息看透他,他也能凭着一百二十年的人生阅历把伤狂看个七七八八。
他断定伤狂不会轻易登基。因为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权位钱利对他又能有几分诱惑?当皇上在外人看来是无限风光的事,可在这种看破红尘的眼中那却是份孤独的苦差。
“太傅莫要为难我。云狂这次回去,只是为了见父皇。至于皇位,云狂之上还有几个哥哥,就让他们去坐吧。”
说罢,伤狂也不管易子喻的劝说,带着他就往北禁城外急掠而去。
“终于走了。”
一直隐匿在无伤宫外的午川望着伤狂和易子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快意微笑。
“主子。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需不需要我去杀了他?”午川身边的方化问道。
空气波荡,午川撤去隐身,摇摇头道:“不必。等他回了嵇康自然有人杀他。就算没人杀了他,他成功登基之后,也不会再回来了。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还要冒一次险?”
午川身边又是一阵空气扭动,方化也露出身子来,“主子英明。”
“嗯……咱们还有更大的事要处理。”午川的笑容上添了几分凝重。
方化也沉吟着点点头。鸳鸯坪的水势是午川以时空流缩短空间一夜奔袭至鸳鸯坪以功力强行压制方才止住。至今为止还有三十六个人在那里布阵防止水患爆发。
短时间是没有问题,可时间长了总是瞒不住的,洪水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还要继续派人守阵吗?”
午川看他一眼,点点头,“在伤狂离开北国之前,大阵都不能停,绝不能让人怀疑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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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承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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