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夜长昼短。
早晨六点三十分，整个河套平原的上空依然是繁星满天，璀璨的星光照耀着苍穹下无数的白杨树突兀的枝干和一望无垠的冰冻的田野。
在一个小县城里，马路上灯火辉煌，像是在深夜一般。匆匆穿梭于其间的，大多是老师和学生。一时间，各种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汇聚一堂，不同品牌、色彩缤纷的羽绒服竞相登场，不约而同地赶往同一个方向——实验中学。寒冷的空气完全束缚了人们的手脚，令人不敢有丝毫的裸露。路边的喇叭中，广播电台播音员那清晰、柔和的声音冲破了寒流，在县城的上空回荡着，话语中散发出阵阵暖意。
“全副武装”的柳老师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匆匆下楼，用她那双深棕色的坡跟底休闲皮靴跑步到车棚里，之后跨上那辆新买的米黄色小鸟牌电动自行车，飞一般地冲向学校。
她骑车的姿势十分优雅，上身保持不动，抬头挺胸，目光直视前方，脸上的表情自信、坦然。这要是在白天，有阳光的照耀，她绝对像一只在低空飞翔的小鸟。
七点整，她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教室里，学生都到齐了，几哩哇啦得不知在说些什么，有的边说边抄写着没有完成的家庭作业。笔端不停地飞舞，双唇在不住地开合，那忙呼劲儿还真令人同情。见柳老师来了，才顿时安静下来，开始了一天当中的第一项活动——道德早餐。
这是学校实施育人计划的新举措。每天每班在课前由一位学生朗读一个小故事，这些故事大多是内容浅显易懂，篇幅短小精悍，寓意深刻感人的。读完后，要求每位同学都要做好笔记，将含义深刻的语句记下来，激励自己。这样天长日久，会使学生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拥有美好的品德，明白做人的道理，树立远大的理想。
朗读的同学由班内同学轮流担任。今天八年级八班担任朗读的同学是语文科代表王婉约。她是一个皮肤白皙、性格开朗、反应灵敏的女孩。班主任柳老师站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她已经落落大方地走上讲台，大声招呼全班同学准备好笔记本，认真听读，作好记录。加之柳老师的出现，刚才“用功”的同学不得不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
“我今天朗读的故事题目是《一生的欠条》”。说着郑重其事地学着老师上课时的样子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题目。大家便都跟着她在日记本上写下了题目，之后她便开始朗读了。真不愧为是语文科代表，她的朗读声音洪亮，吐字清晰，语速适中，使得那些平时爱捣乱的学生根本就找不着机会来借题发挥。
柳老师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尽管在半小时前起床时她还是满身的疲惫，真想赖在床上不起，或者干脆就请半天假，美美地睡上一觉。
走到教室门口，她习惯性地长长地舒一口气，马上以饱满的精神来到学生面前。此时此刻，什么家里客厅多么零乱、中午该买什么菜、家里的电视机太陈旧，如此等等，全部抛到九霄云外。
五分钟的时间过去，道德早餐就结束了，柳老师开始上晨读。她是英语老师，学校规定语文和英语老师每天早上必须上晨读。今天她领读了昨天学过的单词，学生都读得很认真，她也感到这一早晨的时间没有白费。
二十分钟的晨读下了。柳老师第一节有课，匆匆走出教室，来到办公室将她那个随身斜挎的粉红色小包放到办公桌里，拿着课本和教案返回教室。大多数情况下教室里在上课之前那简直就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待老师来了，便立刻坐好，因为她是班主任，学生都很怕她。所以当她来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特别安静了。现在的孩子都极其聪明，最擅长的就是适时地把握机会——在不能捣乱时像模像样，能捣乱的时候尽情发挥，原则是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到手”的机会。
上课后，柳老师在讲新课之前先检查家庭作业。结果有三分之一的同学没写完——这种现象也是极为普遍的。老师找过家长，而百分之九十的家长则纷纷表示对此无能为力。理由是孩子们都太固执，太顽皮，自己又没有多少文化。只好相信孩子，孩子说写完就写完。可是对于柳老师来说，不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生气是避免不了的。
尽管如此，课还得上。于是她平息了内心的火气，命令没有写完的同学课后补上，以饱满的情绪投入到今天的讲解中。当了二十年的老师，这点本领早已练就，不足挂齿了。
今天她要讲的内容是动词不定式——这个章节历来是教学中的难点。所以她在备课时就特别下了一番辛苦，讲解特别细致，设计了不同形式的练习题，生怕学生听不懂，掌握不了。然而正在她专心讲解到一半的时候，一位学生的手机铃声从某一个角落清晰地传了出来。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在不由自主地寻找着铃声的来源。柳老师只是稍作停顿，不动声色地说到：“我们下课再说，接着看黑板！”这时学生才很快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下课后，她把一位平时爱捣乱的学生何江叫到办公室，开始调查手机的主人。
在往办公室走的路上，她真想破口大骂，甚至狠狠地揣他几脚，可是等坐到办公桌前的时候，她又忍住了，而且是用极其平静的口吻说：“何江，手机铃声是从你那里传来的吧？是你的手机吗？” 这时她看到这位学生两腿成稍息姿势，上衣是敞开的，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她又说道：“站直了！把衣服穿好，精神点！”
何江立刻调整了站立的姿势，上衣还敞开着，她又严厉地说：“上衣！”
“柳老师，这衣服拉链坏了！”
“什么时候坏的？”
“好几天了！”
“好几天了怎么不去修呢？这样多难受呀？遇到刮风天气，扇来扇去的，舒服吗？再说这天气越来越冷了，这样能行吗？”
“我下午就去修！”
“别下午，中午就去！有钱没？”
“没有！”柳老师听了，立刻从包里拿出十元钱，塞到他手里。
何江嘟囔着嘴，说了声“谢谢老师！”
“好了，你现在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何江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钱装进裤兜里，一边说：“是从我那里传来的，不过不是我的，我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那么，你知道是谁的手机吗？”“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实话吗？”“是！”“那好，老师相信你！你现在回教室告诉同学们，是谁的，自己到我这儿来承认，事情到此为止。否则的话，我还要在班会课上调查，直到查清楚为止！”
何江从办公室出来，一口气跑回教室里，神色慌张地把陆莉叫到一个角落里，传达了柳老师的意思。陆莉听了，也有点紧张，不过马上又将头一扬，说到：“调查？她怎么查？反正班里没有人敢告发我，我就不信她能有天大的本领把我查出来！”
何江瞪着两眼，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