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观是一番景象,身处则是另一番风味。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座小院,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几间朴素雅致的房屋,还未等我细细品味。

“芊芊,过来。”

我随他来到了厨房,见他轻挽了袖口,我方才领悟,莫非他要亲自下厨,这可怎好意思!我立在他的身后,慢慢地说道:“鸣贤和我说过,你我曾是夫妻,既是曾经,你现在大可不必如此对我。”

我见菜刀落下砧板,当真是入木三分。

“我可否装作没听见。”

“啊!?”他自不管我的瞠目结舌,接着说道:“别人做的饭你吃不惯。”

“公子此言差矣,这些天我在山庄……”

他未等我说完,“山庄的厨子也是你从流云阁带过去的。”他转过身,“是我亲手教的。”

“……”这小姐的口味未免太刁了些。

“芊芊,可否帮我添把火?”

这位公子大概不知,烧火搁现在可是个技术活,我打小没添过柴,烧过火,所以也就不知道是不是添多了,添少了。不知经我烧的火炒出来的菜损了多少味呢?这公子长得有些绝尘的气质,然做起饭来又增加了几分世俗之气,让人不由得亲近起来。

烧完火我十分狼狈,灰头土脸,我庆幸他看不见。闻着阵阵饭香我突然十分饿,趁他不注意,我偷偷尝了几口,却是十分美味,这位公子的厨艺可真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将饭菜摆上桌,我笑嘻嘻的问道:“可否借公子讨杯酒喝。”我以前滴酒未沾,但如今面对如此佳肴,却没有美酒,岂不是一大遗憾;再者想必这古代的酒自没有掺水,味道必定醇美。

谁知他将一杯茶推至我跟前,“眼下芊芊还不能喝酒。”

我遂自撅了撅嘴,他说不能,我脑袋转了转,莫非因为“我”的顽疾,果然,药罐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和他吃饭我十分放松,因为我不用端着小姐的架子,可欢快的进食。他却一副慢条斯理,斯文儒雅的样子,看着他眼睛不便,我便把每样菜分别夹了一点放进他的碗里,将碗放在他的手中。

他愣了一愣,随即慢慢地微笑,我忽然发现自己脸颊发烫,赶紧低头扒饭,这种反应可真糟糕。

“饭已吃完,不如……”

“不如喝杯茶再走?”

这公子确实想留我。余情未了啊!余情未了!只可惜表错了人。

“实在不便叨扰公子。”

“一杯茶而已,芊芊却如此拒我?”

我心中干笑两声,“好吧,一杯茶就一杯茶。”

“芊芊可否叫我的名字?”

“流云?”

“历代流云阁阁主都被称为‘流云公子’,我本是上代阁主所救的孤儿,师父为我起名江离。”

“江离,江离,是那种香草吗?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你师父却是起得一手好名字。”

我见他神色异样,茶水早已溢出茶杯,便轻轻抚了他的手。“江离公子眼睛不便,还是我来罢。”

他似才缓过神,轻轻道:“唤我江离。”

我心中无奈,这公子恐怕是个深情的种,“好香的茶!”刚才吃饭却没曾细品,原来这茶如此香。

“此茶无名,乃取自南方之嘉木;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叶如丁香,根如胡桃。可比甘露,可治百节不舒。”

“这无名之茶确是极品。”我喝完一杯,说道:“一杯茶已喝完,公子是否?”

“现今乃闵国十二年,”他并未接我的话,转而讲起了我所处的时代,来这里这些天,从未有人告诉我这些。

“闵国”我历史一向不好,却不知道这闵国到底是何许朝代。

我重新坐下,他接着道:“乃国昌民繁之际。”我暗自庆幸,来到了一个盛世。

“而今的江湖,也由六大门派,相互制约,相安无事。”

他怎么知道我自小就爱听这些江湖侠士的故事。

“这六大门派,除了我流云阁之外,还有凤凰门,铸剑山庄,扶雪楼,青冥宫和苗乡。而其中弟子最多,影响最广的当属扶雪楼,新一任楼主花如雪,在后起之秀中更是其中翘楚……”

于是乎,他便讲起了各个门派的历史,这公子讲故事十分引人入胜,我自听得如痴如醉,谁知说道精彩之处,他竟戛然而止,好不吊人胃口。

“芊芊倘若喜欢听我讲故事,不妨多留几日?”

我忽然想起《一千零一夜》中的一个故事,此处岂不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这公子留人的方式着实太委婉些。我十分爱听这故事且这故事眼下对我十分有用,再者我实在不想再拒绝这公子的盛情,便答应留下来。

“你方才只说六大门派,难道没有少林,武当,峨眉?”我打小听故事,总是听到这些门派。

“自然是有的,要论这天下的门派,何止六个,只是眼下,六大门派为首,其他皆为附庸,至于少林,弘德大师早已不问俗世,除非……”他顿了一顿。

“除非?”

“除非有难断之事,需大师来裁决。”

我自点了点头,“你说大家为何习武?”

“有的为保家卫国,有的为强身健体,有的为活计生存,有的为兴趣爱好,而有的,则仅仅是为了追一个姑娘。”他又轻轻一笑,我一个激灵,开玩笑道:“不知公子是否为追一个姑娘?”

他怔了怔,“芊芊,我叫江离。”

我抚额叹气,他岂非太过执着这称呼。

“我命为师父所救,说起来可归结为报答师恩。”

“公……江离学武的理由岂不是太无聊?”

“那眼下芊芊喜欢文的,还是武的,还是文武双全的?”

“眼下,我更喜欢文的。”

只见他拿杯的手抖了抖,茶水溢出一两滴,我知不顺他的意。

“看来我以后便要饱读诗书了。”

这下换我的手抖了抖,差点儿打翻茶杯。

我就这样品了一下午的茶,听他说了一下午的“书”,傍晚时分,他又亲自下厨为我煮饭,我很是过意不去,决定明天早起,也为他煮饭。

吃过晚饭,见他捧了药,我才发现原来在这流云阁中伺候我的并不是鸣贤而是这位公子。我心中忽生出一股怜悯之情,也不知这位小姐为何休夫?

他自放了药,坐到我对面,“想必你现在的脸色比苦瓜还要苦些。”

“啊?”我一个声调。

“鸣贤曾和我说过,你喝这药,必先对着它抒半个时辰的愁思,然后用小勺轻沾,轻尝,最后才一般大义凛然,捏了鼻一口灌。”他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我慌忙将头偏向一边。

“你这激将法并不高明。”我只当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药当真难喝。”

“可是要我喂你?”

我晃了一晃,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那碗药一口闷。然药并不苦,反而有些甜。

“这药?”

“我放了些蜂蜜。”

“这法子确实好,免了我的‘唇舌之苦’,多谢……江离的用心。”叫他江离不知怎的生出几分羞涩。

“芊芊不必与我客气。”

他总是说这种话,但如何让我对一个陌生人不客气,我心中哂了哂,他那边也不再言语,一时间竟有几分尴尬,我佯装打了一个呵欠,他耳朵灵得很。

“芊芊可是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