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些繁体字我不太认得,但大体意思我还是弄懂了,信中说,今日未时,护院在萧骐房中发现他的尸首,尸首旁边有一封自白书,书上写了:这‘十日殒’便是他下的,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一则是为了报复武林,二则是为了一雪八年前的耻辱,告慰先任教主的在天之灵。无奈连累了傅庄主,而阴险狡诈之小人更是抓此机会诋毁现任教主,他自己死不足惜,但不能令小人得志,再祸害现任教主。

我忧心忡忡的叠起信纸。虽与萧骐接触不多,但世事未免太无常,我不禁有些伤心。

“萧骐是何人?”

“萧骐本是秋水山庄的护院,看来他还是望岳教弟子。”

“芊芊,你可还好?”

没想到他对我的情绪波动如此敏感,我啧了啧舌,“恩,我此时十分担心一个人。”

“芊芊在担心谁?”

我便将弄月儿与萧骐的事告与江离,他听完之后良久未出声。

“我怕她寻短见。”

“芊芊也觉得是他下的毒吗?”

我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萧骐不是这样的人。”

“芊芊觉得以弄月儿的品性,她会让萧骐就这样枉死吗?”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弄月儿还不至软弱至此,此番萧骐之死,非同寻常,任谁都不会让所爱之人含冤而死,我虽未曾尝过失去挚爱之痛,但也听闻它的厉害,我只怕她哪管什么冤不冤屈,只想与萧骐天上人间,碧落黄泉,那岂不糟糕,这可怎样才好?”我搓了搓手,略显焦躁。

“芊芊?”

“恩?”

他食指点上我的眉心,我似被点了穴道,不敢挪动半分。指尖微凉,一点入心,我眉间舒缓几分。

“芊芊莫要想太多,你且先回去休息,等明日返回山庄再说。”

“奥”

我失魂般的返回房间,落魄似的躺在床上。二十六年来,我第一次失眠失的这么厉害。数了三万只羊,外加两千头牛和一千头猪,周公他老人家还是未理我,我重重的叹了口气,眼巴巴的望着头顶的白帐子。

一会儿浮现萧骐的脸,一会儿是弄月儿的脸,但是想的最多的还是他,虽我现在脑子如浆糊般黏黏稠稠,然他指尖的触感带给我的那份悸动,仍在拨动着我的心弦。

我觉得我快要完蛋了。

大概快黎明的时候我才刚刚入睡,晕晕乎乎中我听见了敲门声,但又想假装听不见,一宿未眠,无论头脑还是身体都自然的抗拒行动。

“芊芊?”我听见他的声音。

睁开一只眼,我一个翻身。

“噗通!”一声,一不小心滚下床,胳膊和膝盖都擦破了皮,痛得我咧了咧嘴,这一痛我便又清醒了几分,爬起来,开了门。

江离正背对着我,如初见的情形,一派清新绝俗。听见开门声,他转身,我眼疾手快,“嘭!”的一声关上门。

他已除了眼上的白绫,这药竟这般管用?他能看见了?我不要让他见着这样的我,头发未梳,脸未洗,满面倦容,衣衫不整。这是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我不要留给他这般邋遢的形象。那时的我全然忘了,其实‘我’并不是‘我’。

我开始胡乱的梳洗打扮,手忙脚乱之间我听见他唤我“芊芊!”

“稍等一会儿吧,我马上就好了。”我随口应道。

我在房内寻到了几盒胭脂水粉,照了一眼铜镜,差点儿没被自己吓晕!怎会有如此重的黑眼圈!倘若我不略施粉黛,只怕以后再也无颜见江离了。

我满怀期待的开门。

对面的廖俊彦颇有兴味的看了我一眼,低咳一声,“傅姑娘,额,早啊。”然后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江离。

我微微欠身,应道:“早”然后看看重新缚上白绫的江离,心中独自叹气,我真是个白痴。

“芊芊的病可好了?”刚迈出客栈门口,便听江离问道。

“什么病?”其实,因为昨天未眠,我的脑袋一直昏昏的。

“就是倘若和其他男人乘坐一匹马,便会全身起疹子的病。”

我脸一下发烫,他岂不是明知故问?

马儿一颠一颠的,背后又是他宽阔柔软的怀抱,这样的硬件条件自然唤出了我的瞌睡虫。

恍恍惚惚不知睡了多久,我醒来的时候,马儿也未停。江离他原来是可以驭马的。

我佯装未醒,半倚在他的怀中,不想离开,突然想到,天下之大,能得此一隅便也无憾了。

微微仰了仰头,便见他禁欲的下巴,优美的弧度令人流连,我就这样盯着,头顶上忽悠悠响起一个声音:“芊芊?你醒了?”

我如人赃并获的小贼,一个挺身。

“哎呦!”头顶顶上了他的下巴。听见他闷哼一声。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我陪笑道歉。

“没事”似乎并不在意。

我稍稍心安些,挺直身子,从他手中接过马缰,“我来罢”

“好”

将近中午,我们回到山庄,山庄中十分安静,我猜他们许是各自在房中休息,还未知我们的到来,倒是弄月儿,第一眼便看见她。与我料想的不同,她并未一身缟素,头戴白花,反而着了一件粉色的小褂,细看,她甚至仔细的描了眉,施了粉。我心存疑虑。

弄月儿主动迎向我,“小姐,赶了这几日的路,不如先回房换身衣裳吧。”

“恩”我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反正解药已到手,不必急于一时。

弄月儿跟在我身后,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弄月儿,萧骐的事?”

“萧骐之事,小姐也听闻了?”她略显惊讶,我便将鸣贤写的信告诉她。

“小姐莫要担心我,人死不能复生,今生我与萧骐注定无缘,只愿他来世投个大富大贵之家,遇个心仪女子,无忧度日。”

没想到这弄月儿如此看得开,我不禁松了口气,“弄月儿你这样想便对了,莫要过分忧虑。”说着说着便到了我的闺房,弄月儿在我身后关上门。

“小姐你想穿哪件?”

“那件素颜色的吧,”我坐在桌边,倒了杯茶。弄月儿将衣服呈至我眼前,“先放床上吧,一会儿我自个儿换。”

弄月儿身未动,我便发觉不对劲,然我的反应还是迟了几秒,她一把寒森森的匕首已抵在我颈上。

“小姐,将解药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