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要我等三天,今日已过三日,但是我不着急。

我坐在悠然小屋门前的石阶上,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啁啾,仿似歌唱,我心中欢喜。

门前偶尔经过两两三三的村人,他们衣着朴素,女人们大多不施粉黛,但却有份天然的美。

夫妻相携而去,眉眼间全是笑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相得益彰。

人生甚是美好。

我起身,在院中散步,院中的一株梧桐作伴,微风袭来,我总能听见树叶的‘沙沙’声,好像小时候,听到的某种声音,有什么从心底溢出,却总想不起是什么。

我一向健忘,从不记得小时候的事,甚至少女时代的事也有些模糊,有时未免遗憾。

看见树荫遮日,我去厨房准备晚饭。

我又开始磨练我的厨艺,我总想着,江离虽口中不说,但我晓得,我为他做饭,他定然高兴。

我烧火的技术正一点点进步,我不心焦,因为,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入夜,我静静地摩挲着那件嫁衣,无声的笑了笑。

第五日,第六日,他还是没有来。

我想过他会晚来,但是未想到他会来得这么迟。

第七日的夜,还是如同寻常,只是红烛已燃尽,滴滴红烛泪,凝聚在桌上,我起身,再也寻不到一根蜡烛。

夜已深,那件嫁衣,方方正正,整整齐齐地放在我的身侧,即使在如此漆黑的夜中,我依旧晓得,哪里绣了鸳鸯,哪里绣了龙凤,但是,江离,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我凭生第一次如此大度,却是如此结果!江离,你还会来吗?我从未想过他会爽约。

我深深叹了口气,起身,眼睛已多少适应了这种黑暗,月光黯淡,我迈出房门,四周岑寂,整个世界都在沉睡。

唯有我,醒着,清醒地感受到这种痛苦。

我不知要走到哪里,亦不知走了多久,我不知自己到底想怎样,我只是想,只是想不要这么痛苦。

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脚,我结实地摔倒在地上,手中的嫁衣被抛出,我看见它孤零零的落在眼前。

我忽然听见自己的哭泣声,有节制却又迸发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哭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慌忙捡起那件嫁衣,仔细地拍了拍,而后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也没有觉得累,就是不想停下来,一停下来,我怕自己会失控。

天阳已经升上天空,我走入一个陌生的城镇,街上行人纷纷,我一一的穿过他们,尽管有些人对我指指点点,但我置若罔闻。

我走了一天两夜,遇到了唐风。

“唐风,我能在沉浮岛呆几天吗?”我轻声问他。

我在望岳教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我发现我的嫁衣不见了,我十分恐惧,但我屋里没有别人,唐风没在,我急忙出门去找。

蓝珂正站在门外。

“教主,公子流云来了。”

“蓝珂,我的嫁衣不见了!你看见没?!”

蓝珂一边摇头,一边说没有。

我想到别处去找。

“教主,流云公子已在门外守了一天一夜了。”

“我不想见他。”

我转身,又朝屋里看了一遍,却恰恰看到一抹大红的衣角,原是我将它放在铺下了。

我掉头回屋,并将房门关上。

然我还未走到床边,就听见身后的门开了,我不禁回头,便看见了江离。

匆忙回过头来,“我不想见你!”

“芊芊,可是我必须见你。”

“哼!”我冷笑一声,“江离,我知道你功夫好,蓝珂,唐风拦不住你,江离,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芊芊,对不起,你能容我给你解释一下吗?”

他已走到我的眼前,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眸染了几分愁郁和焦灼。

“江离,我在悠然小屋等了你七日,倘若你有事,你大可让你的弟子告诉我一声,我觉得自己跟傻瓜似的,在那里痴痴的等着,江离,我现在没有心情听你解释!你能容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我错过他,不想再看他的眼睛。

但刚迈出半步,他便拉住我的胳膊,我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芊芊,我已没有时间等你冷静了,你能否听我一言?”

我奋力甩开那只手,却也枉然,“放手,江离,你怎能这样!”

他却转而双手抓住我的双臂,我满含怒意的看着他,“江离,你不是这么霸道的人,放手!”

“芊芊,傅尚武是铜面人。”

我惊怒地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对他说,“我不相信,江离,我哥哥已经死了,你我亲眼看见他死的,你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江离,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他的眼眸中忽而染了一层氤氲,“芊芊,你讨厌我?!”

“是,我讨厌你,不想见你!”我使劲睁开他的双手。

他将手缓缓放下,沉默了良久才说道:“芊芊,即便此时我教你讨厌,我也不会离开你。”声音黯哑。

我转身,恰巧唐风带着弟子推门而入,我拔足而奔。

“唐风拦住他!”

我跑出了很远才停下,他没有追来,我弓着身子喘了一会儿,有风来,身上一阵寒意。

我靠在身后的一棵树上,日光正透过枝桠洒落,地上斑斑驳驳,江离,你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即使是为自己开脱,为何要中伤我的亲人?

我皱着眉头,开始回想那日的一切。

忽然有血滴落,我低头,诧异的看着地上的那一滴血。

耳侧有风,我侧转,便听见那声熟悉而又久违地“小芊芊”

心中一喜,却转而变成惊惧。

他的剑袭来,擦过我的额头,我一个下腰,堪堪躲过了这一剑,然我还是输了,不知何时,他已绕到我的身后,我只觉,腰间一麻,便再也无法动弹。

我轻易的将我扛起,而后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望岳教。

我不明白,很不明白。

直到此时,我依旧难以相信。

“小芊芊,我晓得你有很多话要问我,但是我不会跟你讲。”他面带笑意,是曾令我开心的笑。

“小芊芊,你可知道此地的名字?”他看了我一眼,我此时无法言语,怎会回答?

“我就知道你不会知道的。”他自问自答,接着道:“此地名为枯谷,谐音‘枯骨’,这可是个好地方。”他又笑了,同时从地上捡起一个骷髅头,我心头一阵寒意,他却笑得开心,“枯骨,之所以被称之为枯骨,只因在这里死去的人,肉体腐烂,尸骨却可长存。因此,许多恋人都来此寻死,为的便是生生世世,白骨相依。”

他将视线转向我,笑意增了几分,“小芊芊,你说我是不是为你和流云,选了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