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鬼的都是些无知浅薄之人。或有或无,但宁可信其有也不能妄说无,世间多一样神秘强大的东西,到底可以充实人心,可以制约某些人的离经叛道。
宏照和二黑是相信鬼的,晚上他们宁可向南多跑一里路到桃园,也不到冰房这个鬼地方来。村里的孝子可不管这些,他们不管白天黑夜,整天泡在冰房。冰房在孩子眼中不是一座房子,而是一个区域及其具体内容的总称。它的含义就是这儿的树、草、河,放养的鸡鸭,放养的山羊。他们钟情于那些有生命的事物,对那个封锁的冰房子并不感兴趣,里面有冰还是有冰冻的死人,对于他们没有半点意义。防护栏下面浅浅的河水,每天把河底的一些宝藏冲到河床上,有铜板、铜钱、铆钉、子弹壳和一些年代靠近的硬币,据说还有一柄形状古怪的宝剑。在接受河水的馈赠上,孝子总是充满着幻想,乐此不疲。
戏班子在下官河接连唱了三天,敲农闲,不要下田劳动,就白天黑夜连轴唱。戏台上挂着两张汽油灯,唐彩英凤冠霞帔一上台,脸上厚厚的胭脂花粉,白底红面,煞是好看,如同仙女一般。台下响起掌声,鼓得最凶的是费支书。
肖扬东和朱大江坐在费支书旁边,肖扬东捧着个大茶缸子,看戏的外庄人不时指着他说些什么。
宏照和二黑一个人一支烟坐在石码头上,一双脚揣在水里,看着天上的星星。
也在那个暑假,我从朱宏秀的肚子里面出来了。我叫肖木,名字不是肖扬东取的,是一个会算八卦懂得《推背图》的夏先生取的。
夏先生说我命里缺木。为什么取名为“木”而不取“林”或“森”,先生解释说,“木”在三者中最贱,取名忌大忌满,“森”为三,三六九为天地至尊,普通人的命程是压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