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此刻十分尴尬,他站在一架怪模怪样的马车上,龙城街道上的军士们见了,不由驻足。
“那是林将军?”
“将军不是重伤卧榻么?怎又跑出来了?”
“哎哎,你们看将军那架马车,怎如此怪异?看样式,该是运送银两食粮的吧?”
……
听着军士们议论,林霄脸上不禁有些发涨,惨白的脸色看上去倒是好转了不少。
而罪魁祸首雨棠,则是正毫无自觉的站在他右手边,看着军士们缮城疏道,突然有所感怀,便煞有介事的晃着脑袋,双目含露,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吟起诗“瀚海阑干雁声秋,车辚马萧满目愁。一盏琼浆何酿就,悲撼云霄万苦愁……”
“恩?”林霄疑惑的侧过头来皱了皱眉。
雨棠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看我作甚?”
“为兄无暇与你置气……”
“姑娘神人也!”驾车的杨林在一旁听了个带懂不懂,不过也觉得极为上口“将军,女公子出口成章,真乃当世奇人。”
“狗屁不通……”林霄是又好气又好笑“杨林,你便当真听不出,她是在辱骂本将?”
“辱骂?”杨林愣了一下,看了看林霄,又看了看雨棠“将军就莫要说笑了,属下乃粗鄙之人,可女公子怎地也是将军至亲,怎会辱骂将军呢?”
“若真如你所说,本将可就少了不少烦忧了。”林霄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冲雨棠挑了挑眉毛“雨棠这云霄二字,可用的精巧至极啊……”
“呃……没有没有!”雨棠连连摆手“雨棠怎会辱骂兄长,兄长多心了,多心了,嘿嘿。”
林霄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可雨棠斜了斜眼,看他不生气便开始的寸进尺起来,在一旁歪着小嘴念念有词“硕鼠硕鼠……”
林霄抬手便在雨棠盔顶敲了一下。
“哎哟!哥你敲我作甚?”
“牙尖嘴利,该。”
杨林在一旁看着两兄妹斗嘴,不自觉的也笑了起来“看得出,将军今日心情不错。”
“本将果然还是藏不住心事。”林霄笑着拍了拍雨棠的肩膀“难得为兄今日心情畅快,做妹妹的若是说几句好话么……为兄让你在此多待几日也倒无妨。”
雨棠早就眼馋龙城汾酒,生怕林霄将她给赶回去,听了这话,她哪还坐得住“此话作数?”
“绝无虚言。”
“你等着。”雨棠攥起拳来托着腮,片刻之后,眼波一阵浮动“有了!令冠三军入龙门,率宾归王报君恩。归期只待烽烟寞,不遣征衣满泪痕。”
“怎样?怎样?”雨棠拉着林霄的胳膊摇来摇去“此般可遂了兄长心意?”
“还算悦耳,那为兄便允你留上数月好了,不过为兄尚有一事不解,还请赐教。”林霄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脚下的马车“雨棠可能与为兄说说,此为何物?”
雨棠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马车啊……”
“噗……”杨林哑然失笑,却碍于上官的面子,硬生生将笑意给憋了回去“女公子果有童趣……将军话中之意,是说此车乃是运送粮饷甲兵之用,怎能拿来乘坐?”
“怎就不能坐?”雨棠眨巴眨巴眼“古时车驾均是这般模样,天子诸侯座驾都是如此,你一个武夫如何乘不得?”
“如此说来,为兄这还是遵古礼循古制……”
也许是雨棠的原因吧,自从逃离宁安之后,林霄从未有过如此的好心情,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两兄妹一路拌嘴,倒是让他身上的伤痛减轻了不少。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到了龙城南门。
唐慕云刚派人为威武军士们奉上送行酒,便见一驾马车缓缓开过来,认清了车上站着的人,她便向刘安云告了声罪,快步迎了过去“将军为何不再营中静养?”
林霄见她走过来,也手忙脚乱的想要爬下车,若不是雨棠扶着他,就从车上摔下去了“多亏了将军本将才能于今日醒来,只是不知将军伤势如何?”
唐慕云闻言,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将军所言,末将听不懂。”
雨棠也附和着点了点头“兄长定是伤势未愈,还有些迷糊,看唐将军面色不好,便以为她受伤了吧?”
林霄看着她微微发白的面色和架在剑柄上的左手,点了点头“看来,是本将记错了。”
刘安云在大批卫士的簇拥下,来到林霄和唐慕云面前“霄儿,也怪舅舅下手太重,伤势如何?”
“有劳大人挂念,幸得大人前日手下留情,末将伤势已无大碍。此番得知大人今日便要离去,特来送行。”说着他抱了抱拳“末将有伤在身,不能全礼,还望大人海涵。”
“无事便好……”刘安云似是不想离去的样子,可林霄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又扯不起话头来,猛然看到雨棠,随口便问了一句“霄儿,唐将军我已见过,不过这位女将军煞是面生,不知?”
“哦,这是舍妹……”
“雨棠见过舅父。”不等林霄介绍,雨棠便甜甜的笑着朝刘安云行了一个礼“小侄姓陈,名唤雨棠,乃锦荣将军之义女,方才斗胆喊元帅一声舅父。”
“原来,本帅还有个外甥女。”刘安云阴郁的脸色好转了不少“舅父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好送给雨棠的,来日,来日雨棠若有闲暇,便到洛阳来玩玩。”
“那,雨棠便先行谢过舅父了。”
“如此甚好。”刘安云和蔼的笑了笑,又看向唐慕云和林霄,语重心长道“霄儿,我是你的舅舅,还有唐贤侄,你父与我交好,信笺往来中,他二人对你们也多有提及。因此,虽是初见,我也看得出你二人具是刚直不婀,宁折不弯之人,身为大齐元帅,我心甚慰,但身为长辈,我有句话送于你们。”
他说着抽出了腰间的佩剑,轻轻的弹了一下“人如此剑,刚直过矣,则易折,无命,德才何所依。”
“刚直易折,无命,德才何所依。”聪明如林霄和唐慕云之辈,话到此处,便不必再多说了。
“谨记叔父教诲。”
“谨记舅父教诲。”
“看来,你们已经明白了。”刘安云笑了笑“本帅也该走了,你们均是带伤之人,不必再送了,回营好生修养吧。”
“对了。”刘安云刚回头走了一步,又转了回来“还是那句话,若有闲暇,便到洛阳来坐坐……舅舅本该是留在这里帮你的,无奈魏韩也不安生,这样吧。”他从腰间取出半块虎符“你手下缺兵少将,我将天龙山所屯魏武军交付予你,那虎威卫大将军是你父旧部……”
“不可!”林霄摇了摇头,他不肯接,并不是他不信任刘安云。
林锦荣曾对他说过“刘安云,为人好小利,记锱铢。然大义之前,亦是一副赤胆忠心。”他相信林锦荣看人的眼光,也相信刘安云是真的要将这一卫留下来帮助他。他也知道,这一卫人马可以给他带来多大的帮助,但是……刘安云现在要赶回洛阳去,并非是失了龙城要缩回属地去!而是为了拱卫中原,是为了在这内忧外患之中,立起一面铁壁铜墙……
刘安云并不诧异,这个答案,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他再次将目光投在了唐慕云身上“唐贤侄颇具才华,胆色也异于常人……霄儿,往后,你要多照料她才是。”
“霄儿谨记!”
英雄肝胆,至深之情。就连唐慕云这等淡泊之人,也不禁为之动容,她不善言辞,只得肃然一礼,聊表寸心。
“大帅。”此时,刘安云还是没有离去的
共2页/第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