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水清是家中长女，底下还有一个幼弟。
三年前，她带弟弟上市集为家里添置些东西，正巧被从国外刚回来不久的冯正撞上。
冯正看上了陆水清，便挟了陆水清幼弟作威胁，逼的陆水清就范于他。
女子一旦失了清白，即使陆水清多么不情不愿也只能入了冯家，成了冯正的二姨太。
聂倾心脑海里浮现出刚才明夏给她的资料，陆水清的情况让她油然而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聂如风当年是御医院的医官，八国联军打入北京那天，他们全家一起逃亡，哪知母亲应蝶为救他们，自己在危急时刻关上了城门，从此生死不明。
聂如风带着一双幼女一路到了上海，什么脏活苦活他都干过，这才拉扯大了聂倾城和聂倾心两姐妹。
她们都经历过从好到坏的生活…也都被逼的做了最坏的选择。
这般想着，聂倾城望着陆水清的眼神格外感慨。
“二太太不必客气，还请节哀。”
明夏礼貌回应，聂倾城和阿昌跟在明夏的身后，随着陆水清入座。
聂倾城坐在明夏的身边，陆水清的丫鬟替他们一一奉上了茶水。
“明长官，不知道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陆水清淡淡询问。
“关于冯少爷的事…有一些疑问想要询问一下各位夫人。”聂倾城见明夏话语微停，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放在陆水清的身上“还希望可以配合我的助理问话。”
她什么时候成了明夏的助理了？
聂倾城郁闷，不过明夏都已经说出口了，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明探长的助理如何称呼？”陆水清问道。
“我姓聂，名倾城，夫人叫我倾城就行了。”
聂倾城回道。
陆水清点了点头：“倾城姑娘是想在这问还是？”
聂倾城犹豫着望向明夏，明夏把弄着手腕上的佛珠，目光若有所指地往楼上一飘，聂倾城一下便知道了他的意思。
聂倾城开口询问：“不知楼上可有空房间，烦请夫人们单独同我聊一聊可好？”
聂倾城特意用了一个聊字，她并不想把气氛弄得太严肃。
从进门到现在，聂倾城发现冯正的这些个姨太太们，除了陆水清看起来像是比较有主心骨的，其他人似乎都有些畏惧她们。
因此，聂倾城想着自己应当温和一些，先将她们的不适降低到最小。
陆水清起身对着聂倾城道：“倾城姑娘随我来吧。”
聂倾城站了起来，方才走了一步，袖子被明夏扯了一下。
聂倾城不解地低头，明夏无声地动唇：“别紧张，我在呢。”
短短六个字，聂倾城晃了神，似乎回到了前个月夜，心不受控制地乱跳。
聂倾城胡乱地点头，脚步慌乱地紧跟上前方的陆水清。
冷静！冷静！聂倾城冷静！千万不要被影响了！
冯正的这所别馆，整整有三座别墅，比起先前去的李家别苑还要大上许多，不过想想也是，冯正在这里养了十几个姨太太，再加上仆人、婢女、保镖等等，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宅子自然是要选大一些。
聂倾城一路走马观花，跟着陆水清穿过连接别墅之间的走道后才拐上了二楼。
陆水清停下脚步，推开一间房的房门，带着聂倾城走了进去。
这显然是一间平日里主人用来会友的屋子，舒适的单人沙发正对着落地窗，阳光好的时候，坐在这床下，喝茶聊天，别提有多舒适了。
陆水清拉开了屋里的窗帘，指了指左边的沙发道：“倾城姑娘，请坐。”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聂倾城对陆水清挺有好感的，总觉得这样的女人竟然落在冯正的手中，着实是可惜的很。
她是第一次和人问话，并不想让陆水清觉得自己太过严肃。
聂倾城微微一笑，嘴角的梨涡浅浅甜甜，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夫人，我唤您一声姐姐，您会不会介意？”
聂倾城想的是先拉近一下两人的关系，这样之后开口也好说话。
“我本来就长你几岁，倾城姑娘如果不介意，叫便是了。”
“陆姐姐！”聂倾城甜甜一唤，陆水清欣然允了。
陆水清拿起桌上的紫砂壶过了一遍茶叶，又续上了一壶，这才给倾城面前的茶杯里倒上了水，倾城点了点头，端起杯子，抿上了一口，唇齿间茶味留香，确实和她平时喝的那些茶大有不同。
“好茶。”聂倾城不吝夸赞。
陆水清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姑娘喜欢就好，冯先生好茶，所以屋里常备着热水壶和茶叶，我们这些女眷也多少会些泡茶的功夫。”
说话间，陆水清放下紫砂壶，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她的背脊挺的很直，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气韵在里头。
听到陆水清提到冯正，聂倾城目光微闪：“陆姐姐……”
“恩？”陆水清轻轻应了一声，道：“倾城姑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可以问我。”
犹豫了片刻，聂倾城仍开口问道：“陆姐姐，冯少爷对你好吗？”
“在生活上，他没有亏待过我。”陆水清如是回答。
见聂倾城一脸不信，陆水清笑了一声，补充道：“冯先生向来对我们姐妹都一视同仁，也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这样啊……”聂倾城微微颌首。
进门之后，陆水清两次称呼冯正都是冯先生，明明是夫妻，却显得格外疏离，但听得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她总觉得陆水清所谓的没亏待，也未必就有疼爱。
冯正那样的人，霸道惯了，可以不顾陆水清的想法，强迫于她，那两人之间又怎么会有真感情呢？
聂倾城思索着话头一转，继续问道：“那你们姐妹之间相处的如何？可还愉快。”
陆水清想了想：“平日里我深入简出，和大家交集不多，但是其他人想都相处的不错，我从来没有见过大家起争执。”
以陆水清的性格，这个答案聂倾城并不意外，她的手指抚着杯沿，杯内未喝完的茶水微晃，带着不易察觉的涟漪。
聂倾城：“陆姐姐，前日夜里冯先生出门，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