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塞北的夏日，清爽宜人。县委大会议室里，前台用圆桌围成正方形，上面用白桌布铺着，四大班子领导围坐在四方大桌四周，下面是各科局和乡镇主要负责人，汇报单位按次序依次到台面前汇报席上发言，今天是姜钰同志组织召开的半年工作调度会，汇报完毕马上到现场查看项目进度情况。
会议要求每人汇报八分钟，就说干了什么事，虚话套话不要，于是各单位负责人开始按顺序汇报，四大班子领导在本上记着，会议开了整整二天才进行完毕，然后马上开展项目拉练现场观摩会，先从县城开始，后入乡镇一线观摩，三辆中巴车拉着各单位负责人在一个工地接一个工地的观摩着，姜钰在车上同大家解说着县里的规划和拟实施的项目情况，各单位负责人见他精力如此充沛，思路特别清晰，很奇怪他的精神头是从那里来的。
按照会议议程，今天观摩柳南堡乡风沙源防护林工程，自然由县林业局长领路，三辆车经过颠簸，穿过几大片河道山川密植林后，在一处高坡上停下来，因为车辆不能再上山路了，林业局长老卢汇报说这里种植千亩防护林，万亩育青林。姜钰当着众人面前问他万亩育青林在那？老卢顺手一指大南山深山处说那里就有千亩之多。
姜钰抬头看了看那深不见林的荒山头，距脚下之地有十多公里。山腰上有零散的疏林，山沟下雾气缭绕，视野内看不见成片成林的树丛。姜钰不由的眉头一皱，对老卢说：“行，卢局长，那就带我们看看你的千亩育青林吧。”
卢局长迟疑了一下说：“姜书记，这里是山路呀，坡陡沟深不安全，要不等路修好了再上去看吧。”
姜钰笑了笑说：“林场工人们为了种树什么都不怕，咱们只是观摩有什么可怕的。卢局长，你前头带路，走，看看去。”
“这？”卢局长怔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不时的回头看着姜钰的脸色，想说别走了却说不出口。
太阳高照，快接近正午时分了，这一行队伍沿着山坡上吃力的前行着，后面有人悄声骂着老卢：“这个老卢，撒谎也不看个地方，你看看姜书记跟你较真了吧，你糊弄住自己了吧，害得一群人跟你受连累，看你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一群人气喘嘘嘘的满头冒汗，明显爬不动了，有的人撑着腰不停地喘着粗气，而姜钰不说话，低着头仍往前走着。后面有人喊着：“老卢，你快说真话吧，到底有没有什么千亩林，别让大家跟你遭罪了。”
老卢一身大汗，满脸涨红的站下来对姜钰说：“姜书记，我说错话了，这里就是天然百十来亩天然林，育青林也就百十来亩，间种在疏林地之间，别想到您还这么较真，我服了。”
姜钰没有看他，喘着气说：“百十亩也行，但你要让大家看见有成片真林子。”
老卢急头白脸的说：“我不能再说假话了，您看，那山沟里就是插种的，”老卢指着那深山坳里的丛林说。
姜钰看了一眼老卢，探身朝山沟深处俯视了好一会儿说：“人怕伤心，树怕伤根，民怕伤信，做为一个林业部门负责人，底数都不清，这些年来，你心里到底有多少根树？”
老卢低着头不敢吭声，姜钰抬头看看炫目的天空，天色已过正午多时了，太阳开始西偏了，便一挥手说回去再研究吧。等这一群人回到车位时，已是下午三点了。这些人困马乏，饥渴难忍，他们平日里坐惯了办公室悠闲的日子，经这一折腾，方知工作之辛苦。
在柳南堡乡食堂吃饭休息中，大家心情很沉重，这几天来的工作汇报和现场观摩给他们了生动的一课。姜钰同志并没有生气责怪谁，而是吃完饭后就要求返回县城，进行工作情况通报研判会，他只是在会上强调了几点，主要是要求广大干部要对党和组织负责，切实担当，县里面工作不分大小，都很重要，一定要把制定的工作圆满完成好，年底工作调度要有新业绩。
就在大家为这次工作调度会做报告总结时，周五召开的县委理论中心组学习活动完毕后，马上召开县委常委会，对林业局长老卢等五名工作不实的干部进行了轮岗调换，老卢被调任到县供销社任党委书记去了，把另一名科局长调任林业局长。这下子在全县广大干部中间互传着警示声，不拿工作当回事就是不拿自己当回事。
开完会后，已是晚间七点了，姜钰正准备回到市区的家中，他找遍了司机小高也没影子，好生奇怪，便来到后院里的操场上，就见一辆黑色普桑车上，小高在教一个女人在学驾驶，仔细一看，竟然是他爱人马慧来了。他走过去堵在车前头，马慧一看是姜钰，便兴高采烈的跳下驾驶座来，对姜钰说：“你都三周没回家了，我要是不来看你，就看不见了你吧？你心里还有个家没？”
姜钰没搭话，直接问小高车是那里来的？小高说是从交通局借的，主要是听说马慧想学驾驶，便借来这辆车教马慧学车，学完后就归还了。
姜钰批评小高：“我在前台说别的同志，你的后台搞小动作，马慧想学车不会去驾校学吗？谁让你借车的？不是败坏风气吗？让别人怎么看我？明天给交通子局还回去车，下次不准你擅作主张搞特殊。”
马慧生气的和姜钰说：“有脾气冲我发，不是人家小高的原因，是我想学车让小高提供方便的，我给你这个大领导脸上抹黑了。”
说完马慧生气的要走，姜钰一把拉住她说：“我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管不好身边人怎么干事呢，正人先正已，你得理解支持我呀。”
小高跑过来也拉着马慧说：“嫂子，您可别走了，您走了，姜书记还不得把我骂死了?您在，我就少挨些骂，再说姜书记的衣服都快酸了，您再不洗，恐怕就要沤的酸了。”
这个小高很机灵，嘴这么一说，马慧顺水推舟便不走了，转身跟着姜钰回到食堂里吃晚饭。姜钰本想再安顿几句马慧要注意生活小节的事宜，见她兴致正高，便想等睡觉前再和她说吧。
傍晚，县委机关正逢休息，而姜钰的办公室灯却亮着，姜钰在翻阅文件，办公室地面上堆了三大盆子，马慧为他搓洗着衣服。马慧是市直一所高校政教专业教师，对文史方面有研究，经常撰写地方史志札记之类的文章，还被电视台邀请做客座讲座教师。她和姜钰是师专同学，都学政教哲学专业，他们的女儿已上大学一年级了，但至从姜钰到县区任职以来，回家次数明显少了，回去也是倒头大睡，非常疲惫不堪。马慧感到姜钰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就劝说他和组织上要求调回来市直单位工作吧。姜钰说咱们这个年龄因为身体原因和组织上提要求显然不合适。所以马慧考虑自己学车驾车来看望姜钰方便，生活上能照顾他，孩子不在身边，更需要俩个人相互照顾，在县以下基层工作，工作压力大，没规律，没个好身体怎么能保证工作呢。所以马慧在周五下午来到县区，让小高抽空帮她练习驾驶技术，没想到让姜钰发觉了，严厉的批评了他们，马慧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姜钰，姜钰叹息着说：“你的心思我理解，也感谢你考虑的周全，可是咱们身边的人要是有一点小节，就会被大家看成大事的，我在会上要求别人，而对自己身边的事感觉不到，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吗？你有这个想法，就去找个驾校好好学习，小高还小，不能让他形成借助领导影响力去搞特殊化的毛病。今天他借车，明天他就会做别的事情，你想想，如果不及时叫停这种苗头性的毛病，时间长了误人害已呀。”
马慧一边听着，一边用力揉搓着衣服，没有吭声，但脸色有点红了。姜钰也怕说的马慧脸上挂不住了，便收住口，蹲下身子和马慧洗起衣服来，他看着马慧动情的说：“你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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