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宫昭阳殿里的一间密室里,微弱的烛火永远照不清眼前的阴暗。高纬神情复杂地望着冯小怜,在烛火的映照下,她的面容更显得妩媚动人,此时的她安静地坐在华丽的榻上,紧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这是一间密不透风的暗室,四壁由麻石砌成,终日不见阳光,所以即便是盛夏时节,在这厚实的壁垒中依旧感觉一股阴森之气。这间密室本是先皇为了一时之欢所建,后来荒废了几年,被高纬发现后,就将冯小怜带到了这里。

高纬若有所思,即使她与澜叶有六七分相像,可她仍旧不是他的叶姐姐。

而后是一声长叹,凝望着她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被朕的皇弟安排进齐宫有什么目的?”

小怜抬眸,一双清澈如湖水般的眼睛看向高纬回答:“皇上,民女的确是被琅琊王胁迫绑来的,只因琅琊王说民女长得酷似上阳郡主,才计划利用民女夺仁上的江山。”

高纬一声冷笑,笑得他肩膀乱颤,道:“朕本以为皇弟很聪明,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愚蠢。朕深爱着叶姐姐没错,当朕听说他从周国将叶姐姐救出后的确有想过拿朕的皇位来做交换,可转而一想,叶姐姐是什么,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筹码,也不是物品。朕岂能容忍拿她来做交换条件,所以,皇弟如此做,是在挑战朕的底线,他必输无疑,朕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谁敢动朕的叶姐姐,谁就必死无疑,不管他是朝廷重臣还是朕的同胞兄弟,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冯小怜心中一惊,这上阳郡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不仅含阳为她倾心,就连这齐国的皇帝都甘愿拿江山去换的美人一笑,她不禁对上阳郡主更加好奇了。

高纬见冯小怜低头不语,继续道:“高俨已死,即便你是他的同党,也兴不起多大的风浪。”

“既然皇上什么都明白,又何苦再为难一名弱女子呢?”

“你的意思是让朕将你放出宫去?”高纬挑眉问道。

冯小怜咬了咬嘴唇,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望着他不言语。

高纬凝视了她一瞬,若有所思,转身走出了密室。

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她,杀了她,他做不出,只因那面容太像他朝思暮想的叶姐姐了。留下她,可他还不至于悲哀到找个替代品。如今琅琊王谋逆一案已经告一段落,高长恭的伤也早已痊愈,等高长恭大婚后,他便宣布继续讨伐周国的战事,无论如何,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也要将他朝思暮想的叶姐姐从周国带回。

“皇上,长乐宫太后身边的婢女要求见皇上。”有内侍躬身对高纬禀告。

高纬点了点头,“宣”。

“张桃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起来吧。”高纬坐在殿中央疲惫地问道:“今日母后可有吃药?”

张桃回道:“回禀陛下,太后娘娘今日不仅没有吃药,就连御膳房送去的膳食她也一口未进,长此以往下去,奴婢真担心太后的身子······”

高纬自知这是她怨怪自己亲手杀死了高俨,可朝中大臣都谏言高俨谋逆,其心可诛,该杀。他作为一朝天子,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也只能下令将其斩首。他若不杀高俨,高俨也会杀他。两虎之争,必有一死,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要怪就怪高俨的贪心。

自古皇位就是传长不传幼,即使他资质再平庸,也是先皇认定的皇位继承人。

可太后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突然他想到了冯小怜,毕竟她是高俨送进宫的,由她去服侍母后,再合适不过了。况且据他的观察,他推测这名女子并不愚钝,只要稍加引导,兴许她能劝得了太后解开心结,不再怨怪他。

想到这里,他先让张桃退下,又吩咐身边的内侍去将冯小怜带来。

邺城,兰陵王府上上下下张灯结彩,一片欢腾的景象。战神兰陵王的声望不管是在朝中还是民间,都非常之高。所以,兰陵王迎娶正妃的这一日,大街小巷都为之高兴,一些商铺还自发的高挂起了红灯笼和红绸子,以作庆祝。这种热闹的场面竟然与当初高纬迎娶上阳郡主时相差无几。

然而,越是欢腾四起,高长恭的心里越是凄凉。可皇命难违,他终究还是娶了郑歆俞,当朝太后的一个外甥女。

可是洞房花烛的新婚之夜,高长恭喝的烂醉如泥,一个人在书房昏睡了一个晚上,竟然连郑歆俞的红盖头都未去揭。郑歆俞就这么呆呆地怀着忐忑的心情蒙着红盖头枯坐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清晨,才从家奴的口中得知高长恭睡在书房的消息。于是,她踌躇了一瞬,起身去书房找他,一打开房门,看到的竟是一片狼藉的场面。地上胡乱摆着大大小小十多个空酒坛,满屋子刺鼻的酒味,高长恭歪倒在几案上,还未清醒。

郑歆俞惊诧之余,更多的是心酸和心痛,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慢慢地俯身将地上的空酒坛捡起,轻轻放在几案上,又从旁边的红木椅上拿起高长恭的披风小心翼翼地给他盖在身上。她心中滋味难辨,明明知道嫁给他不会幸福,明明知道嫁给他要承受太多痛苦,可她还是毅然向当朝太后,她的姨母应允了这门婚事。

她心中明白他所爱的只有上阳郡主,要想走进他的心,简直比登天还难。

然而,从小就不认命的她还是决定一试。深深凝望着他醉醺醺的样子,她紧咬牙关在心中念道:王爷,即使现在你的心里没有我,眼中看不到我,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注意到我的存在的,我郑歆俞一点儿也不比上阳郡主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