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的心情比原先还沉重。马克最后那句“女儿多可爱”增添了他的愁绪。是啊，可能后面还有儿子或者女儿要养，自己要是站不住脚跟，万一妻子工作有个闪失，一家大小怎么过？总不能一直靠父母的钱过吧？他知道父母虽说大权在握，但要搞点钱也是有风险的，万一哪天形势突变，什么也不好说了。如果自己在美国最后混得跟个瘪三似的，那还不被国内那帮哥儿们笑掉大牙？
秦倩收拾了客厅，见他仍然愁眉不展的样子，劝道：“先洗洗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说。”然后自己就给女儿洗潄安顿睡觉去了。
但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这种话说说容易做到就难了。此后连续三天，张军都难以入眠，马克的话、比利的挖苦、妻子的哀求、女儿的影子、今后生活的压力轮番冲击他的神经，眼圈漆黑，脸色跟鬼似的。“睡吧，有事明天再说吧。”
到第三天后半夜，秦倩终于忍不住他的折磨了，迷迷糊糊数落了他一通，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张军借着淡淡的月色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想了想，轻轻起床进入地下储藏室。他在地下室找到了一堆从中国带过来的移动硬盘，仔细看了看标签，挑出其中一个。然后，他到楼上书房打开电脑，插入移动硬盘，心里默默说：“保佑内容在里面。”文件夹打开了，里面如他所愿，真的有当年那位哥儿们所提供的资料。他拜了拜上天：“幸好当年没当作废品扔喽！”他仔细阅读了一遍，还好，资料很丰富。他把这个文件单独拷贝一个下来后，又把原来的移动硬盘放回到地下储藏室的箱子回去，然后上楼安心地睡觉了。
秦倩做好早餐把他摇醒的时候，他还在睡梦中。他昨晚睡得特别安稳，到美国后，从来没有怀着一种踏实感睡过这么好的觉。他伸了伸懒腰，看看窗外晨曦中的美丽风景，感觉今天的朝霞特别柔和、温馨、迷人。
“爸爸，今天你真好看！”女儿边吃早餐边看着他说。
“怎么呢？爸爸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么？”
“不对。你今天没有皱着眉头了，所以好看了。”
夫妻俩哈哈大笑。
“爸爸，你能不能天天把眉毛放得像今天这么平？”
“好的，爸爸保证今后天天把眉毛放这么平。”
“明天下午我们学校有演出，你去看吗？我希望你能去。老师说，人家的爸爸妈妈都去的。”
“好的，我们也都去。”
张军的心情无比舒畅，工作注意力也就特别集中。比利每天都走过来暗中观察他几次，见他集中精神在电脑中写作，没有吭声离开了。他遵照总裁的指示，没有继续对他说三道四，没有给他脸色看。总裁说，张军会拿出令人满意的成果的。他相信总裁，不过他不明白总裁从来不过来看张军的工作，也没见他和张军有过什么接触，怎么知道或者说怎么能肯定张军能拿出像样的成果呢？
果然，不到一个月，张军提交了第一个研究报告。其实，他都没费什么劲，因为他觉得哥们给的那份资料里面从领导关系、机构组成、人员构成、总体计划、因素分析、具体技术问题分工落实、试验计划等都有详细的描述，只是缺少后来若干年的研究实验的相关资料和数据。张军根据想象和推测外加臆造，凭着自我感觉把整个东西编圆了，觉得应该是一份相当不错的研究论文。
这份《关于中国军方“楔子工程”的前景和影响的研究》放到约瑟·比利手上后，他只瞄了一眼前面的内容提要，不敢耽搁，遵照总裁的指示立即直接送交总裁本人。总裁立刻打电话给马克，马克正好昨晚回到美国，一接到电话，马上就赶过来把材料取走了。他没忘记感谢了总裁一番，然后嘱咐他好好照顾张军，算自己欠下的一个人情。总裁满口答应。“公司不在乎这一个人的薪水，再说给他加个副手，这个人还是可以利用的。”他想，不如干脆送马克一个顺水人情，让CIA欠着他未尝不是件好事。
马克回到兰利总部，把资料认认真真地研究了三天。结合自己在中国的侦察和对中国各界的了解，他最终确定,“楔子工程”存在的真实性很大,而且这个研究项目的最终落脚点应该在中国军方总参内，所有资料信息就在战略研究室。他把自己认为是确切、翔实的内容划出了着重线，有些张军胡编乱造的东西他看是看出来不太对劲，但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保留下来，因为不管怎么说这是中国人的思维习惯，对研究中国问题仍然有很大的帮助。感觉自己已经研究透彻之后，他拷下了整个报告，然后整理出了一份简要报告，附上张军原件，来到莱昂·帕内塔办公室。
“根据这个张军提供的资料和我们自己的侦察，中国军方的‘楔子工程’存在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虽然我们目前仍然看不出它的全貌,不过根据中国人一贯的做事风格,如果这东西真的存在的话，对美利坚合众国和整个世界威胁肯定不可估量。但是我又觉得这个情报总有什么让人疑惑的地方，具体是什么，我说不出,所以我只是怀疑它的存在。而且，这个研究报告明显还有许多新内容和数据没有提及，比如说研究机构的整体架构和人员、具体实验的情况、实验的准确数据和结论等等，是否需要进一步侦察由你决定。这是我整理出来的简要报告和我的分析，这是原始资料。”
莱昂·帕内塔先看了看马克自己的简要分析报告，然后打开张军的原始材料。看了之后，他不禁哑然失笑，这哪儿是个研究报告，最多是一些茶余饭后闲聊的记录，而且中间还夹杂着乱七八糟的插话和内容。他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马克。
马克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他就这么个草包，嘴巴侃起来还行，看来文字功底太差劲了。”
莱昂·帕内塔思索了一下，还是低头认真阅读起来。“优秀的特工就是能在一堆垃圾中梳理、发现自己所需要的珍贵情报。”他想，“什么事都要等别人把一切都准备妥了给你，你就是个愚蠢的特工。”
这个报告的的确确就是张军复制粘贴了前些年北京哥儿们提供的闲聊记录材料，然后加上了一点自己瞎编乱造的内容，而且他最可爱的地方还在于不删一个字，严格说起来，实在算不得一个专业的研究报告。
尽管如此，莱昂·帕内塔仍然认真地看起来这个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