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明嫔带着人匆匆出去了,端妃这才转过身,摆一摆手,说道,“大家也都散了吧。”
这会儿,大家才小心翼翼的,不发一声确响动的都各自离宫了。
嘉嫔和邹嫔两宫住得近,一个西北一个西南,这会儿两道的人也并作了一道儿,一同回去了。两位主位乘着平肩舆就听在前头走,就听后头有人小声说道,“这回,昭婕妤怕是……”
是梁云珊梁美人。这梁美人本是与宜贵人同住一宫的,但现在眼瞅着宜贵人还没复位,宜贵人以贵人位住在主殿,本就是僭越了,于是温婕妤温尔兰和这梁美人梁云珊,就让符长宁以“抱夏殿无主”的理由给迁了出来,现在抱夏殿,只住着宜贵人,和画芷轩的黎徽凝黎婕妤。至于说温婕妤和梁美人,虽跟着邹嫔一同住了帔香殿,但住处却还是沿用原先的名儿。反倒是给原先的居处给调换成了现在住处原本的名字,这也是符长宁因着方便记,便给就这么的改了。
温尔兰听了,似是叹了一口气,又似没什么怜惜的,淡淡说了一句,“一切还不都是她咎由自取。”淡淡的“哼”了一声,“造化罢了……”那位还敢拿皇太子说事儿呢?没看见她好姐妹宓贵人就单只是和皇太子相处了一下午,也没做什么,就深怕符皇后怪罪的去跪了个把儿时辰了吗?人到现在都还没有起来呢吧。凭她就敢随意指名道姓的说皇太子了吗?真是不自量力的触人逆鳞,难怪符皇后头一次泼了这么大的怒,放谁身上,遇上这么个没脸嘴又生得贱的,也不带忍得下的啊。
更何况,昭婕妤什么人?符皇后凭什么忍她。
这会儿,嘉嫔听了梁云珊和温尔兰在后头说这话,冷笑道,“既不是你们宫里头的,还说那个做什么?她如何,都是自讨的,还怨谁心狠不成?没的让人扫兴。”
邹嫔也摇了摇头,“那也是个拎不清楚的,嘉嫔说的很是,没同你们有关系的,少说为妙。”
温婕妤和梁美人均是诺诺的应了一声“是”,再不敢说这话了。
一路默默的回了自己的住处,谁也不敢在这会儿来风作雨了,都关紧了自个儿的宫门,却还小心翼翼的派了个丫鬟或是太监,出去去瞧着风声,一有不对,赶紧回来禀报。
那边儿,却说明嫔回了自己宫中,没做别的,先去瞧了瞧那个孽障,昭婕妤孟明珠。
这会儿孟明珠犯了皇后的怒,这会儿又没主位给她担待着——这种事儿,谁敢担待?谁又担待得起?所以自然的,也没人给她去请太医,任她躺在地上痛得捂着脸破口大骂满地打滚儿,也不敢有人放出半分音讯的。
这会儿明嫔回来了,一回大殿那么一瞧,孟明珠正在那儿嗷嗷撒泼呢。那额头上的伤口还流着血,但也不多了,只是脸上,不正常的粉红着,又发胀,肿得皮肤晶亮亮的,看起来很是惨不忍睹。
明嫔也不怜惜——她本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好心人——这会儿见了孟明珠这样,也只是又是厌烦,又是觉得恶心。
“你还敢发疯?”明嫔在殿门口儿就站定了,也不进去,满脸厌色的瞧了一眼孟明珠,冷冷问了一句。
孟明珠看到是明嫔——她本就不是很服气明嫔这个同样出身“寒门”的,这会儿见她那样,捂着脸坐在地上大骂,“你怎么敢叫这好些人关着我?还不快去给我去请太医!立刻放我出去!”
她微妙的,并没有去提皇后那回事儿。
明嫔带着几分嫌恶的冷冷笑了,那么居高的瞧着孟明珠,不说话。
孟明珠捂着脸,似疯似颠的唠唠叨叨自言自语,“一定不能让陛下看到我这幅样子……陛下说我生的‘昭昭如月’,若让他看到我如今这幅样子,必定会很失望的……不,我得让陛下见到我,看看我被皇后欺负成了什么样子……阿笙姐也还在凤鸣宫里跪着,我,我得去救我的阿笙姐……”
明嫔细细瞧了孟明珠半晌。
孟明珠有一双非常清亮的眼睛,和人名字一样,明珠似的。这会儿哪怕人被烫成了这样,那一双乌黑漆亮的眼睛也丝毫不显得失色,反倒因她神智糊涂,有种异样的光彩。
明嫔摇了摇头。
她摒退了身旁周遭的婢子,又让人将殿中门窗关上。明嫔独身一人,朝着孟明珠走去。待到了近前,明嫔慢慢的蹲下身,低声对着孟明珠,“你这疯癫,最好能装的完美无缺一些,若让陛下看出来了,那就是又一桩的罪过。”
一直在神神叨叨自言自语的能明珠听了这话,猛的顿住了。她慢慢抬起那张水肿的脸,看向了明嫔。
明嫔也不避讳她泛着些奇怪味道的皮肤,微微笑道,“你并不傻,今日口不择言的激怒了符皇后,这会儿就想到了应对的法子。作为你的主位,我也很欣慰。”
孟明珠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你……”
“但你以为,凭你‘真’疯了,就能够逃脱此劫吗?皇后想要查办你,会忌惮那些名声的吗?若皇后真是沽名钓誉的人,宜贵人,现在也许还在抱夏殿做她那高枕无忧的宜妃呢吧。”
“……你什么意思?”孟明珠往后缩了缩她那几乎要碰到明嫔裙角的脚,带着一丝警惕的问说。
明嫔摇摇头,“我能有什么意思?”
孟明珠冷笑,“难道你竟还是要帮我?”
明嫔微笑道,“像你说的,你不过是陛下的新宠,皇后一根手指也能捏死你,我并不很想帮你的。但宓贵人宋氏,和她肚子里头那不论是男是女的孩子,我却很想帮上那么一把的。”
宓贵人?
孟明珠嘲讽道,“你有那能耐,岂不是早成了‘明妃’。”
“但我也没变成‘明贵人’。”明嫔丝毫不以为忤,反倒是顺着她的话儿,似嘲似讽的笑说了一句。
孟明珠沉默了。
明嫔接着悠悠说道,“在这宫里,你以为你再得宠,在陛下眼里,也只不过就是个玩物罢了——别那么瞧着我,你自己感觉不出的吗?不要自欺欺人了,陛下根本没有将我们谁放在眼里。但宓贵人不同。若说是从何时不同的……大概就是从她有了孩子之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