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爷,我浑身酸痛,也许都要熬不到招供的那一天。”清歌翻了个身,不动神色地将稻草盖在了自己身上,隔绝狱卒们的目光。
“每天不知死了多少人,又不缺你一个,给我安静点儿!”为首的狱卒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继而不屑地要关门。
清歌笑道:“我这身子骨不结实,若是被打残了,又被皇上突然惦记起来,那就不好看了。我死了倒无所谓,只不过连累了您,那才是可惜。”
摸爬滚打了无数年,才能做到宗人府里的狱卒总管,不然就是靠着关系进来的,而背后的大山又非常得牢靠。否则能训审皇亲国戚和朝廷罪臣的,都不知已经死了多少回,太容易得罪人了。
所以清歌在赌,赌这个总管是自己好不容易爬上来,而非倚靠了谁。
果然,那总管面色变了变,总算是点了个头:“去找人来简单医治一下!”
“且慢,我有话与公公您说。”
那狱卒却是慢悠悠地啐了口:“小贱蹄子,安分一些,指不定明日咱下手轻些,省得还没开饭就叫我们过来!”他的眉眼翘得极高,一看就是颐指气使惯了,这种人反而好商量。
清歌眉眼平静,只提了一个字:“阉……”
一脚踹上了她的脸,方才还骄矜慵懒的狱卒涨红了一整张脸,挥手就让其他人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接近!
虽然脸上肿得难受,清歌还是有些庆幸。
宫里除了皇家男儿,其他常住者不是女子,就是阉人。阉人纵然权势滔天,那也算不上是真正的男子,心头的怨恨一定不必深宫中娘娘们小。
果然,那狱卒的靴子又在清歌的脸上狠狠碾压了几下,声音冷得刺骨:“姑娘方才说的话我可听不懂,不过只要你见过的酷刑,我可以挨个在你身上使一遍,还决定能吊着你的一口气,让你活着。”他见过无数作死的人,就没见过这么能刺痛他的。
可是清歌却笑道:“我可以给你找回你的命根子,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在被割掉命根子的那一刻,这些宫人的东西就被永远留在了当初的那些执行者手里。
因为所有人都坚信,死有全尸,才能在下辈子投个好胎,也能弥补他们心里的部分创伤,至少不让他们更加变态下去。
只不过,那狱卒不但没露出半分感兴趣的神色,反而一巴掌呼上了清歌的小腹,看着清歌满眼的雾气,他的心底升起一阵奇异的快感。
“不想要命根子,百年之后,你可就没机会了。宗人府里的公公们,又有几人能在死前将命根子拿到手带出宫?宫里主子们的恩典,何时那么浩大了?”清歌咳出了一口血,却不在意,面色沉下,“可是别人办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做到,公公给我一次机会又何妨?”
“左右我也活不久了,出也出不去,只是想让公公您给我带句话给向贵妃。”清歌一派自信地说完,就见狱卒脸上果然浮出了三分的犹豫。
既然如此,那就再加一把火。
“如果向妃都愿意将我救出去,那想必你就该明白我有能力将你的命根子要到手,否则你随时能揭发我曾经要逃出去!”清歌自信一笑,彻底得到了狱卒的信任。
就在他要起身时,清歌再次提醒:“给我找个好一些的大夫,以免我还没走出去,就没命了!”
“你最好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狱卒念念有词,心头有些不畅快,竟然被年纪这么小的丫头给唬住了,可是命根子的确是他一生的执念,不拿回来终究要他不痛快!
“告诉向贵妃,我将她的秘密写在了一个金玉匣子里,就托皇后身边的宫女看护着了。一旦我死了,那宫女即刻便会将匣子交给皇后,到时候我们玉石俱焚!”
这些话倒是太逾矩了,狱卒一下子愣住了,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向贵妃绝对不是个温婉的人。相反,一旦有句话惹得她不高兴,时时刻刻就要死人!
命根子和命一比,自然是命更重要。
可是清歌只那么轻轻一眼过去,他就压下了心里的想法。
那种幽深淡然,似乎能洞穿一切的目光,他只见过一次,而且是在皇上的眼里,浑然天成的王者风范,冷心冷情却天生有种让人不得不畏惧的气质。
这样的人,的确有可能一飞冲天,何况既然她有把握,自己也没必要如此惜命。
清歌满意地等到所有人离开,大夫也来了。
还没医治,倒是皇后来了这间囚牢,身后跟着诚惶诚恐的太监们。
“清歌在囚牢中太久,估计你在这儿吃尽了苦头。方才我正和皇上说着话,突然听宫人提起你要寻找大夫医治,便向皇上求了个恩典。”皇后无论何时说话都无比熨帖,清歌听了也是恭敬地磕了个头,便起身行礼。
一边的御医在皇后的目光中赶忙拿出器具给清歌把脉,却没有发现异常,可见众人都看着他,他一时也不好说着姑娘什么病都没有,否则指不定会被视作庸医。
于是,他只能沉吟一番,而后道:“这位姑娘积劳成疾,又在这潮湿的环境里做了许久,寒气上身。她如今的脉搏紊乱失调,很可能是重病在身,需要医治!”
这正中清歌下怀,也合了皇后之意,只听她一声令下:“既然清歌身子骨这么弱,就先与本宫回宫里歇着吧,审讯之事则延后再议!想必皇上,也会体谅的。”
“娘娘!”狱卒总管上前了一步,他觉得这样不合规矩,却见皇后的一双凤眼带着看死人才有的悲悯。
敲清歌走来的时候,一直在抽气,指不定内里还有伤,于是皇后更加不高兴了。
大手一挥,直接让身边的公公将这人堵上口鼻,直接拖出去处理了。
清歌就没打算开口,眼睁睁看着人从面前被带走,也只是微笑着默不作声。
坑死人不偿命,这才是她的第一步而已!
局势转变太快,可步步都在清歌料想之中,于是她轻轻地、毫不在意地说:“这样的宫人实在太多,娘娘不必与他们置气,不过是一些出身不高之人。”
这是这些人折射的是谁,也只有她们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