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吐气,关宥慈仰头望天。

接下来她要怎么办?应该离开的,对吧?侯一灿对她失望了啊,她在亮亮面前表现得不得体,她无法替他争让感,这样的她,哪还好意思存在,所以她必须离开。可是她要去哪里?茫茫天涯,何处是归依?

雨在此刻落下,完全不给她留情面。

关宥慈凄凉一笑,这算什么?惩罚她心思狭隘?惩罚她不良善?惩罚她让他失望?

她好气,凭什么这么努力的自己,到最后会是一场空?她咬牙切齿,握紧拳头,狠狠地向天空挥去。“凭什么!”

侯一灿快气死了,都是他的错,他不该把关宥慈宠得无法无天,让她连半点道理、半分情面都不讲,更气的是,她居然在亮亮面前这样做,要是存了偏见,将来她们怎么相处?

关宥慈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他的礼物来不及送出去,孙婶的拿手好菜,亮亮半口都没尝到,他甚至连坐下来问亮亮是穿越还是重生的机会都没有。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徐宥菲后脑撞了个肿包,大夫说伤到头最麻烦,要她好好躺在床上休养几天,他想送她们回去,亮亮面色不豫地拒绝了。

亮亮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临走前却对他说——“终究是姊妹,能有多大的仇恨?”

是啊,能有多大的仇恨?血浓于水,徐国儒再无良,赵姨娘再卑劣,可那和徐宥菲有什么关系?赵姨娘没让关宥慈嫁成钱大富,不也打算把亲生女儿推进火坑,说到底,错的是上一辈,徐宥菲不过是小丫头,把帐算到她头上,不厚道。

他得好好说说关宥慈,不能让亲妹妹流落街头,有再大的气,她也必须为自己和关宥善的名声着想。

可如果她还是那么倔强呢?唉,这丫头,真令人头痛。

送走亮亮后,侯一灿回到同文斋,才晓得关宥慈早就离开了。

李想担忧地道:“宥慈一脸失魂落魄的,真让人担心。”

侯一灿马上用力捶了李想一拳。“知道担心,怎么没追上去?”

他气急败坏,关宥慈那张脸就是能惹事的,万一碰到心思不正的纨裤怎么办?

李想闷声反驳,“我有啊,可我才交代伙计两句,跑出门就看不见人了。”

“不交代会死吗?伙计会放火把铺子烧了吗?”侯一灿瞪他一眼,气他不机灵,随即他抓起马鞭,二话不说出门寻人。

这一找,整整三个时辰,关宥慈没有回庄子,没有到书院,他骑着马,把京城大街小巷全找遍了,都没见到人。

他低声咒骂,该死的臭丫头,真把她宠坏了,一个不开心就闹离家出走,这算什么,没想过他会

担心吗?而且天色越来越黑,还下着雨,她当真想急死人吗?

他心急难当,策马狂奔,突地,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灵感,他调转马头,往那片芒草地而去。

远远地,他听见一声狼号,接着他看见亭子里蜷缩的身影,笨丫头……

关宥慈的衣服都湿透了,浑身发冷,可是她不知道朝哪个方向才能找到家。

她紧抱着雪球,它的身子很温暖,它舔着她的脸,给予她安慰,天地间,只剩下雪球还肯站在她这边了。

“你觉得我没错,对不对?对敌人善良就是对自己狠,我发过誓的,我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们怎么害死我娘,我就要用同样的方法害死她们,你知道的,我一向说话算话。

“爷偏心,他不问是非黑白就定罪,他眼里只看得见亮亮,他爱她,只要她怎么想,他便会和她同声同气……正主出现,替身退位,这种事理所当然,我都知道的,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心痛?雪球,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侯一灿告诉过她,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男人心情不好,最好给他一个山洞,隐居几天,情绪自会慢慢沉淀,但女人需要说话,把委屈的事讲过一遍又一遍,女人的大脑组织让女人必须借着语言平复心情。

可是她已经讲过那么多次,为什么还是一样难受,心还是一样的疼?是她的脑子坏掉了吗?

关宥慈蹭了蹭雪球的毛,它越长越大,毛不再温暖柔软,有些硬,刺刺的。

侯一灿说过很多次,该送雪球回山林,可她不愿意放手,她知道委屈了雪球,她知道雪球应该回到同类身边,可她就是舍不得。

他劝不动她,骂了句固执,然后在庄子里放养兔子鸡鸭,不许下人喂雪球吃东西,他说雪球必须学会猎食,将来回到山林才不会饿死。

大家都喜欢雪球,都替雪球着想,但他是对的,是她错,可最后他还是迁就她。

他总是迁就她,总是替她收拾错误,总是让她觉得天塌下来,自己也不会被压到,因为他有一双力拔山河的强健手臂。

可那是以前,现在亮亮出现了,他何必再迁就她?

雨越下越大,关宥慈又冷、又饿、又累,趴在雪球身上睡着了。

雪球像个尽职的武士,静静地守着她,一双锐利的眼眸盯着远处,直到看到一人一马从彼端跑来,它才仰天长啸。

侯一灿气得说不出话来,关宥慈全身湿透,头发黏在脸上,手冷得像冰,他一把将她从雪球身上抱起来,却感觉到她的身子异常热烫。

他不知道该对谁发飙,只能恨恨地朝她骂一句,“笨蛋!”

关宥慈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看见是他,她皱起眉头,直觉说道:“我不道歉。”

做错事还不道歉,理直气壮成这样?他真是把她给宠得是非不分了,很好,他侯一灿在此发誓,他一定要改、要更正,绝不容忍她继续这样。

“我没错。”她又补了一句。

这话她说得出口?他真想把她翻过来狠狠打屁股。

关宥慈又开口了,“徐宥菲不是我妹妹,有一天,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她。”

很厉害嘛,现在连杀人都敢想了,无法无天到这等程度!他咬牙切齿朝她大吼,“闭嘴!”

这一吼,让她恢复了几分神智,爷来了?爷没有不管她?那她可不可以……再任性一点点?

她试探地开口,“说到做到,我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侯一灿觉得自己想要揍人的欲望越来越旺盛,他必须不断告诉自己,她烧昏头了,她脑袋不清醒,不要理会她说什么。

他脱下斗篷,将她小小的身子密密实实地裹好,再抱起她,翻身上马,接着他对雪球说道:“走,我们回去。”

关宥慈缩在他的怀中,她知道自己很差劲,但她开心极了,因为他没有丢下她,没有对她发脾气,他对她的纵容一如过往,即使亮亮横在他们中间,即使徐宥菲挑拨离间……

安心了,闭上眼睛,她沉沉睡去。

侯一灿去书院问关宥慈的下落后,关宥默和关宥善哪还坐得住,马上向师父请了假,两个人大街小巷到处跑,在京城里外找了好几圈,却都没找着人,两人想着也许关宥慈已经回到庄子了,便又赶了回来,可是庄子里也没见着她的人。

现在看见侯一灿带着关宥慈回来了,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关宥默想抱过关宥慈,侯一灿不让,一面往屋里走,一面命令道:“双碧,烧热水给你家小姐泡澡,双玉,让刘叔进城请大夫,再熬点米粥,小姐醒了就让她喝一点,记得喂雪球,它也累了。”话落的同时,他也把人放在床上,转过身,看见跟进屋的关宥善,他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事了,别担心。”

丢下话,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对,他在庄子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