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清他被暗影笼罩的脸,只有隐约的轮廓,但那是他没错。.

他闭着眼,和她一起躺着,仍抱着她,温热的呼吸,稳定的拂过脸面。阿万。

她想着,重新将脸埋入他怀里,深吸了口气,感觉他的体温、心跳和味道。是阿万。

他没死,还活着。

悄悄叹了口气,她贴在他胸膛上,安心的窝着,半梦半醒间,却看见自己搁在他胸膛上,抚着他心跳的手。那是她的右手。

她可以看见,裂开的食指指甲里,卡着一小片干掉的颜色。

她抬起食指,挪到眼前,起初她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然后忽然领悟过来。是血。

刹那间,猛地想起一切,想起她做了什么。

惊恐蓦地上涌,她浑身紧绷,飞快抽手想起身,他却在同时收紧了铁臂,不让她动。

“嘘……嘘……没事……没事……你别乱动……”环抱着她,他悄声在她耳边安抚着说。

没想到他醒着,她一僵,恐慌更甚。

“别动,没事。”他告诉她,“天黑了,我们在树洞里。阿克夏,那个印度男孩,就睡在另一边,他带着干扰器。如果有人来,我会知道,你不要担心。”

闻言,她仍全身僵硬,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呼吸依然急促。

察觉到她的紧张,阿万轻托着她的后颈,大手来回抚着她的腰背。

黑暗中,他温柔的动作,让她喉头一紧,既心虚又内疚,唇微颤的开口。

“我以为……我以为你死了……”

“我没有。”他哑声说:“我不是鬼。.”

她知道他不是,她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感觉他的唇就贴在她额角,感觉到他的吐息。她喉微哽,然后听见自己说。

“我杀了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来,她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晓得,但这句话就这样冒了出来。她以为他会因此松开手,这男人却仍怀抱着她,告诉她。

“我知道。”

没想到会听到这句,霍香一呆,微愣,有些怔忡。

“那不是你的错,他们想杀你,他们到那里,就是为了要杀你,你不解决他们,那些人就会杀了你。”

“不是……”听着他的声音,听着他的心跳,她闭上眼,感觉自己心跳飞快,听见自己哑声开口:“我不是为了保命,我以为你死了,我好生气,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没有办法……我是个杀手……”

“你不是。”他斩钉截铁的说。

她握紧了拳头,道:“我差点连那男孩都……”

他能感觉到她的瑟缩和颤抖,感觉到湿热的液体流淌过胸膛,让心紧缩。

“但你没有。”阿万低下头来,贴在她耳畔开口:“他还活着,你救了他,你替他挡了子弹。”热泪泉涌,滚滚而落。

“我看见了,我在那里,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他抚着她苍白泪湿的小脸,看着她痛苦氤氲的眼,重申。

“你不是杀手,你是霍香。”

听见这句话,她小脸皱了起来,几乎没有血色的唇抖着、颤着,她吸气,又吸气,一声哽咽依然溜出了嘴,她张嘴无声哭了出来,那模样就像个三岁的孝。

他伸出双手,重新将她拥入怀中。.

她缩在他怀里,哭到喘不过气来,好像要把之前那些年没哭的份都补完似的,有那么一会儿,他真担心她会因此缺氧,那些滚烫的泪,让他心口一再紧缩,几乎也快无法呼吸。

幸好,在经过一阵发泄般的抖颤痛哭之后,她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

他拥抱着她,安抚着她,感觉她原本在胸前紧握成拳的小手,再次松了开来,贴平在他胸膛上。她吸着鼻子悄声开口:“阿万……”

“嗯?”

“有水吗?”

他伸手拿水壶过来,帮她坐起来,她忍着疼痛撑起自己,慢慢喝了几口,才注意到身上穿着他的T恤,除了那件T恤就再没别的衣物了。

她不是很在意这个,她知道衣服是他脱的,她依然觉得冷,身体很痛。树洞的中央有着残余的火堆,洞里的微光,是剩下的余烬发出的光亮。

火堆旁,一个人影躺在那里,背对着这里,动也不动的,僵硬得像根木头。

她知道那男孩还醒着,她不再看他,只是把水壶还给了阿万,在他的协助下,重新躺了下来。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让她向右侧躺,枕着他的手臂,才不会压着左手。

当她再次躺下,才发现他把她护在树根与他之间,以自己的身体挡着风,挡着火堆,还有可能进来的敌人。

“背对出入口是大忌。”她开口提醒他。

“我知道。”

他说着,却依然没有转身,只是抚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那粗糙的拇指温柔的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抚过她的眼角。

“没事的。”他淡淡开口,大手覆住她的眼:“把眼闭起来,睡吧。”

他的行为,让她蓦然想起自己的恶梦和惊恐,才发现他这样躺,背对着洞口躺,冒着那风险,是为了替她遮挡火光,挡住可能飞来的子弹。

霍香喉一紧,心又热,开口道。“我闭上了,你转过去。”他还是没动。

“转过去。”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哑声再要求。他收回了手,拿背包让她垫着头,这才翻了身。

霍香闻声,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一头乱发,粗壮的颈上、厚实的肩头都是泥,连发上也沾着脏污。从来没有人试图保护她,但这个男人在保护她、照顾她。

好像她值得。

情不自禁的,她靠近他,将额头和手都贴上他温热的背,偎着。

吸着鼻子,她只觉得累,感觉全身上下的痛,都浮现出来,可她一点也不在乎那些疼痛,她早习惯了身上有伤。从小她的伤就好得很快,如果好得不够快,她就无法活下来,如果不能带着伤行动,她也一样无法活下来。

她很快就学会辨别身上的伤,忍受那些不便的痛。它们不碍事,她也不在乎。

缩在他背后,摸着他的背,她闭上眼,忍不住深深再吸一口气,想着。是阿万。

而且……她是霍香……

食物的香味在飘荡。

霍香幽幽转醒,看见树洞洞口透着天光。天亮了,火堆重新被人生了起来。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发过烧,半梦半醒间,阿万曾喂过她喝水吃东西,让她吞了抗生素,替她换了药。

中间他曾带着她离开这低矮的树洞,转移了阵地,然后又回到这里。

她隐隐约约听到几次密集的枪声,几次爆炸的声响,但她知道自己很安全。他和她在一起,他会照顾她,也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是故意让人找到树洞的,猎人们搜过了这里,以为他们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不敢再回来。一般人不会,但他不是一般人。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很清楚这个道理。

于是,她安心的待在他怀里,让他照顾她、保护她。

她失血过多,她知道需要恢复体力,所以她不让自己思考太多,只是强迫自己休息,直到现在。她的烧已经退了,身体不再畏冷,那男人正蹲在火边,手里抓着两根叉着鱼的树枝,正烤着鱼。印度男孩不在树洞里,不知去了哪。

她坐起身来,感觉左手依然疼痛,几个小时前,他替她换了药,她知道她的伤口已